氣氛一瞬間凝固了。
溫穆清想歎氣都不知道要怎麼歎。屋漏偏逢連夜雨, 一切不好的事情都堆在了一起。
解衍說:“先用其他的借口拖延一下,應童童的事情必須先解決。應鋒的資料不是應該銷毀了嗎?”
溫格非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五年前, 應鋒被接到總部修養, 在此時間的資料曙光裡有備份, 我已經把資料等級提到了最高,理應不會被泄露。”
溫穆清說:“那其他認識他的能力者呢?他周圍的鄰居呢?七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解衍眉頭一皺:“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溫穆清看著溫格非。
溫格非回憶了一會, 說:“解衍之前隻是曙光登記在冊的普通能力者, 我們再怎麼調查也不可能查完他在成為能力者後所有與人接觸的途徑,因此當時接他進入總部時的說辭是‘死亡’。”
他冷聲道:“應鋒在外界不應該是‘活著’的狀態。”
“連碧蝶有告訴嗎?”
溫格非搖搖頭:“她以前也不知情, 最近我們才通知,不然應童童也不可能在外讀大學。”
也就是說,除了曙光特定的人,沒有人知道應鋒是活著的, 包括他的妻子。不然曙光出於保險, 一定會將兩人帶到特殊的住處生活。
而從應童童的反應來看, 她媽媽應該也是完全瞞著她這件事情, 隻說應鋒出去工作出差,而不是說死亡。
連碧蝶是個很強勢的女性,工作繁忙, 但對女兒很好, 在她的羽翼下, 應童童並沒有受到什麼創傷, 也完全相信她的說辭——就是有些過度單純了。
“那她有告訴應童童嗎?”
溫格非搖搖頭:“應該還沒提,前天我跟連碧蝶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她情緒很激動。我本來是打算國慶期間就帶她們過來,免得影響工作學習,但是連碧蝶拒絕了。”
“她說童童好不容易有個玩得好的同學, 說要一起去旅遊,打算拖幾天,等她旅遊回來後再告訴她。”
也就是說,應童童這次出行是在連碧蝶知情前就安排好的,而不是從連碧蝶這邊泄露的信息。
溫穆清有一下沒一下摳著床沿,皺著眉。
伍泉查完資料回來跟他說,聲音都透露著疲憊:[五年前連碧蝶確實辦過喪葬服務,曙光還找了差不多的屍體火化,雖然有點不道德,但應鋒在外人眼中確實死了。]
可是那群人卻知道應鋒還活著的信息,甚至以此來報複應童童。
又或者他們不知道他還活著,單純是在誰的透露下,知道七年前的應鋒已經是能力者。
——導火索是異能者這個身份。
溫格非負責了應鋒那麼久,自然對他的資料如數家珍,他說:“七年前你這個範圍有些籠統,他那年是B-級能力者,一年內起碼做了二十五件任務。”
溫穆清說:“在他家附近的呢?”
“是有一個突發詭異,隻有C級強度,應鋒發覺後直接解決,那時候甚至曙光還沒收錄。”溫格非說,“曙光是在詭異出現後一年才成立的,應鋒活躍的那個階段,很多政策和規矩都不全麵,如果是那個時候的信息,很難保證沒有泄露,但是應鋒已經宣告死亡,這些年也沒有出現過,他們為什麼會找死人的麻煩?”
解衍一直沒說話,他從溫格非手中拿過資料翻著,第一張是批準的申請,下麵則是關於心理治療的其他異化者。
“一共招錄了十五名心理治療師?”他問,“身份都查清了嗎?”
溫格非點頭:“都通過了異能的檢測,身份背景也查了,負責應鋒的是一個具有十年以上經驗的老手,我有盯著。”
溫穆清沒關注他們的題外話,他重新讓伍泉去查曙光中那個C級詭異的資料以及酒吧中的監控。
[那次C級詭異的事件是後收錄的,應鋒的報告很簡單,寫的是沒有造成人員傷亡,至於詭異的具體能力他沒寫,應該是直接被解決了,沒仔細查。]
伍泉查完這個查那個:[酒吧裡的監控我掃描過了,在場穿著黑衣的有四個,其中一個戴著口罩和帽子,沒露臉,其他三個的資料我發給你。]
[其中有一個確實是應鋒的鄰居,叫作鐘傑,其他兩人我沒查出來與他有什麼關係,應該是後來認識的。]
溫穆清看著鐘傑的資料,上麵顯示著“單身”,但從資料上查,他七年前確實是去報過案,說自己妻子失蹤了,但這個被警方駁回,甚至差點被精神鑒定給判成妄想症。
溫穆清想,這也有兩個可能性。
第一,那個詭異可能是個能力很強的詭異,它吞噬了鐘傑妻子的存在,鐘傑不知什麼原因還記得,但全世界也就隻有他記得,實力的差距下,詭異依舊被應鋒給秒了,無人在意;第二,鐘傑的妻子就是他臆想出來的,他本來就沒有妻子,但他堅定認為妻子失蹤,在異能這個存在暴露後,他把“妻子”的失蹤歸咎於詭異身上。
但不管是哪個原因,鐘傑將這個怪罪在一個“死人”上,說沒人誘導的都不可能。
這個“複仇者”組織一定有一個蠱惑人心的頭目在裡麵。
“葉綬,葉綬先生。”解衍的聲音響起,喚醒了溫穆清的思考。
解衍說:“你能把林塔先生找來嗎?光譽的占卜充滿被動性,我們想調查一下關於‘複仇者’的信息。他們內部肯定有異能者參與,不然應童童不可能這麼悄無聲息地出事。”
應童童再傻也不可能毫無防備去陌生的酒吧見人,從酒店的監控看,她確實打開了防範詭異的警報係統,也拿了足夠對付一般成年人的特效防狼噴霧;並且她有謹慎地拜托司機等她。
那個迷幻之吻的酒吧溫穆清也去過一次,他當時手中卡牌實力都不高,葉庭深還是R級水平,去之前自然有探查過,雖然是灰色地帶的酒吧,但並沒有什麼異能勢力盤踞。
溫穆清說:“我會去聯係林塔的,到時候結果會通知你們。”
“這件事情連碧蝶那很難瞞住,因為應童童是個乖孩子,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溫格非歎氣,“我去跟心理治療師商量一下該怎麼對策吧,能拖一陣是一陣。”
解衍說:“不要透露太多信息出去,哪怕通過檢測也不代表完全安全,我懷疑複仇者裡麵有方舟的摻和。”
溫格非:“方舟他們現在都自顧不暇了,還來騷擾我們?”
“防守派焦頭爛額,不代表有些陰溝裡的老鼠願意出力,他們那邊的情況更複雜。”解衍說,“三天內儘量解決這件事情,我們時間不多。”
他最後又對溫穆清再說了一次謝謝。
溫穆清一點也不想要這個謝謝。
他又忍耐著把酒吧裡的監控看了一遍,發現應童童從頭到尾都沒有把放在口袋裡的防狼噴霧拿出來,她一直在翻來覆去地說著沒什麼意義的話,也沒想過要逃跑或者按響警報,直到被人控製住手腳才開始惶恐地尖叫。
結合兩個同學神誌不清的現象,以及一個夜班司機竟然等了一會就睡著的不合理情況……
溫穆清合理懷疑裡麵有個精神係的異能者。
可異能者不可能不熟悉詭異,又怎麼可能對公布這件事情反應這麼大,難道真的是解衍所說的,是方舟的陰謀?
如果是方舟的陰謀,那麼他們可不會隻局限在找家屬麻煩的份上,曙光內部也極有可能不安全。
溫穆清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占卜最忌的就是心緒紛亂,那會導致占卜出來的結果南轅北轍。
接著,他直接定位到海底宮殿,傳送過去。
現在的海底宮殿已經不在聖羅莎島附近了,他在大鬨方舟後就直接移動到南極的冰層底下,雖然這導致整個宮殿愈發死氣沉沉,但已經不會再給無知的人造成影響。
待在有些冰涼的海水中,他讓伍泉給他找了首平緩的輕音樂聽,打開卡牌界麵,挪到[占卜家]的那頁。
突然,溫穆清盯著上麵的技能發呆。
[天命]:被動技能,宣之於口的判決,可以逆轉生死。(一次性技能,使用後可造成卡牌徹底損壞)
“可以逆轉生死……”他喃喃說,“童童的情況也在這個範圍內嗎?”
伍泉說:[那要找到她的屍體。]
“這個不是問題。”
問題是他現在還很需要林塔這張卡牌。
無法對他說出謊言的被動技能,是絕佳的審訊天賦,隻要抓到複仇者就能撬開他們的嘴;每天的占卜異能又能夠幫他提前預見大部分的麻煩,甚至最後的危機還要靠他提前準備,不然危機陡然來臨,造成的傷亡可能會更大。
溫穆清從來沒有想過提前撕掉這張SR的卡牌,他不僅是永久,還很有用,並且跟唐光譽羈絆很深。
可現在……
他眉頭越皺越緊,問:“還有其他的辦法能複活一個人嗎?”
[……換卡賭一賭?或者道具池?]伍泉乾巴巴地說,[能量點隻對你我有用。]
他提議道:[要不我們直接把應鋒的記憶給洗掉?]
溫穆清無語了。
這個決策更不靠譜,先不說應鋒異化那麼久還保持清醒,他的實力已經到達一般SSR卡的A級,青行燈能不能洗掉他的記憶還說不準;更何況憑借應鋒惦記女兒的那個執念,萬一模糊記憶過程中出了什麼差錯,他一旦徹底異化成詭異,那簡直就是災難。
“災難,災難……”他重複了幾遍,奇異的靈感出現在他心中,溫穆清猛地抓住一把塔羅牌,借著靈感一股腦往這個方向占卜過去。
紛紛揚揚的塔羅牌在海水中沉浮,很快就浮現出三張牌,溫穆清解牌完畢後,眼睛徹底亮了。
“伍泉,隻能先這麼做了。”他快速地道,“應童童這件事情會刺激到應鋒,他的異化絕對會是一場災難,我們必須趕快找到童童的屍體,我用占卜家這張卡去複活她。”
伍泉滿頭問號:[你剛剛不是還不想?]
“SR卡可以修複一次啊。”他說,“我險些忘記了這個規則。”
他繼續說:“這個直覺的預感實在是太強烈了,我覺得應鋒很有可能就是人類的最後災難。”
“必須趕緊去解決這件事情,必須要趕快!”
溫穆清直接站起來,將塔羅牌往手中一收,便想直接聯係曙光本部。
伍泉連忙拿出兩個鑼在他腦海中猛地一敲,duang的聲音從溫穆清腦中炸開,像是放炮,他說:“你魔怔了?冷靜一點,彆被卡牌影響。”
溫穆清捂住腦袋:“知道了……你這也太狠了。”
林塔背麵雖然沒寫提示詞,但明顯靈感那麼高的都不會有什麼正常人,他剛剛竟然魔怔地想把占卜結果立馬去實踐,仿佛等一下就會錯過命運女神的親吻。
想要去找應童童的屍體還要經過一串程序,畢竟“複活”這種東西太恐怖了,他哪怕要做,也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那些迷幻之吻和酒店的知情人員,那個司機,還有警察裡的人……
這些都必須要消除掉“應童童”死亡的這個記憶。
所以說還必須要葉庭深配合。
溫穆清一個瞬移挪回屏玉市,距離上次與解衍他們通話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他這次再發通訊過去,沒人接聽。
[直接傳送去西藏好了。]伍泉說,[應童童的這件事情被警方壓下來了,我關注著,媒體沒有放到網上,知情人還不多。]
“她的屍體在哪?”
伍泉說:[他們目前還沒有備份到星網裡,我查不到,不過總歸是在警局。]
溫穆清直接開著林塔的卡牌去了西藏,葉綬則是趕往屏玉市警局。
比起葉綬的權限,其他卡牌的權限並不高,林塔被攔在了門口,要經過接待人員的通知才能進入。
接待人員抱歉地道:“暫時聯係不上解局長和溫所長,您要不稍微等待片刻?”
溫穆清覺得他們八成去找應鋒了。
占卜家還有一個被動技能。[莫測]:被動技能,能自由模糊掉接觸對象與自己有關的部分記憶。
他剛打算用這個技能直接混進去,就被剛下課出來的唐光譽發現了。
“林塔!”唐光譽抱著一打的書跑出來,露出驚喜的表情,“你怎麼來總部了?”
蒼白陰鬱的少年拽了拽帽簷,低聲說:“我找局長有事。”
“局長跟所長去底下了。”唐光譽說,“很急嗎?我這有緊急通訊。”
溫穆清毫不猶豫點頭。
唐光譽朝工作人員刷臉般笑了笑,帶著溫穆清走了進去。
唐光譽說:“我們又有快一個月沒見麵了,你的靈擺效果很好,我近些天感覺預知夢又強了很多。”
“你夢到了什麼?”溫穆清隨口問。
他上次跟唐光譽見了一麵,並沒有透露什麼計劃,隻是指導了一下他控製自己亂飄的靈感,免得身上又多出亂七八糟窺探命運的傷痕,還預知出來的偏偏沒什麼作用。
不過看唐光譽的目光,他應該把現在的林塔跟在幻境中看到的林塔結合在了一起,態度變得不像是一開始那麼“慈愛”。
唐光譽說:“主要是預測到幾個新誕生的詭異出現,大部分集中在C+到B的水平,A級詭異倒是沒有多增加,然後似乎還看到了好多人類出現了變身異能……”
說起變身異能,他就糾結了很多:“你們那個世界不是有很多狼人、狐妖嗎?他們可不可以變成純粹的人類模樣?”
溫穆清大概知道他在說血脈者覺醒的事情了,他把自己提前做好的設定翻出來說:“血脈純度越低,越像人類,至於變形,有一個魔法就是講著方麵的,學會就可以。”
唐光譽若有所思:“難道你們世界以前就有人來地球了?”
他現在覺得曾經看過的那些古老話本,什麼人妖情未了,什麼聊齋裡的妖鬼,該不會都是從林塔那個世界來的吧?
這麼想,他們世界早就有交集了誒?
唐光譽問林塔:“詭異解決以後你想做什麼?留在地球嗎?我感覺你的年齡看著就不大,可以好好讀個大學。”
留是不可能留的,但他沒必要現在說,說了很可能就被唐光譽纏著問,那就更頭大了。
溫穆清含糊道:“到時候再看吧。”
唐光譽還想再問,但已經到了緊急通訊的房間,他按下了紅色的按鈕,室內發出了輕微的滴滴聲,很快,解衍的臉就出現在屏幕上。
他一眼就看到溫穆清,有些訝異地說:“你們的行動很快。”
溫穆清說:“事態緊急,葉綬很快就拜托了我,我已經占卜到結果了,現在可以見麵嗎?”
“好的,我上來。”解衍頷首。
溫穆清:“溫所長呢?”
“格非在跟心理治療師談話,目前還需要一些時間。”
“你們去找他了嗎?”
“沒有。”
因為唐光譽的存在,兩人並沒有提到應鋒的名字,解衍很快就關掉屏幕準備上來。
唐光譽這下知道兩人在商討什麼大事,很明智地沒有問,他笑著說:“等事情結束我們一起去屏玉大學唄?我其實饞那的法學很久了。”
“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