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的男人臉頰清瘦, 目光炯炯,整個人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他的麵容相比當下的真實年齡來說要顯得年輕很多, 正好符合娟姐所講述的情況。
看來這就是真正的喬宇了。
可是,為什麼季尋要特意找人來冒充他呢?這個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沈葵看著手機上的照片, 不自覺地陷入了沉思, 娟姐似乎將她的沉默理解成了對“表姐”的擔憂,見沈葵不說話, 便轉頭和彆的同事聊了起來。
天空漸漸灰暗下來,漆黑的烏雲如同一雙遮天蔽日的大手正不斷地壓向地麵, 窗外有疾風驟起,順著半開的窗縫鑽了進來,吹得沈葵打了個哆嗦。
她從思考中回過神,這才發現茶歇間裡的眾人不知何時竟然都已經離開了。
陰沉的天氣令沒有開燈的室內光線昏暗, 明明是正午,卻仿佛已經臨近夜晚。
沈葵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涼風吹著她的發絲,如同一雙冰冷的手撫慰著她痛苦的心靈。
在看到喬宇照片的那一刻,她最大的感受不是疑惑, 也不是恐懼, 而是孤獨。
田可離去後的這些日子裡,季尋的存在很大程度地填補了她內心的空缺。人都是需要同伴的,尤其是當身處險境時,更需要一個支點來撐起前進的勇氣, 可事到如今,她身邊賴以信任的人、事一件件地被拆穿,建立的信任一再地被瓦解, 沈葵第一次對自己存在的意義產生了懷疑。
她曾經是一個堅定的人——勇敢、堅韌,是她從小到大收獲最多的評價,可現如今她卻覺得這一切似乎都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她像是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的旅人,在茫然無儘的宇宙中找不到一個定位自身的錨點。
她看著窗外暗沉的烏雲,天空不再清澈,對麵的高樓籠罩在灰蒙蒙的陰影之中,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她不禁生出了一絲懷疑——她所追尋的這些真相,真的有意義嗎?就算最後真相大白,失去的一切……還能回來嗎?
陰暗的情緒不可控製地在沈葵的心底蔓生,她感覺自己像是一隻漂浮在水麵的氣球,氣一散,就會徹底地沉沒下去。
就在這時,一道巨大的閃電以雷霆之勢筆直地劈向了對麵的高樓,最頂端的避雷針在強電流的碰撞下爆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那光亮短暫卻刺眼,在那一刻劃破了灰暗的天空,成為方圓百裡內最閃耀的存在。
下一秒,雷聲驟起,暴雨突至。
沈葵定定地看著高樓頂端的避雷針,那細長、尖銳的長竿筆直地插入雲霄,傲然立在狂風驟雨之中,仿佛是在嘲笑這天地的無能。
那一刻,沈葵感覺內心深處仿佛被觸碰了一下。
就好像有一雙柔軟卻堅韌的手,將她破碎的意誌重新拚起,穩穩地放回了她的胸腔。
方才的迷茫、痛苦,仿佛窗台外積累的灰塵,在暴雨的衝刷下煙消雲散。
沈葵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隨後,她收起手機,離開了茶歇室。
*** ***
抵達A大的時候剛好兩點五十五分,沈葵一下車就收到了季尋的信息。
她點開一看:
“姐,我手機壞了,聽不到聲音,你到了給我發信息。”
手機壞了?
沈葵眉頭一皺,她並不相信這樣的巧合,她思考了片刻,沒有立刻回複對方的消息,轉身走進了校門口的一間小賣部。
小賣部的老板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打扮得很精神。沈葵在店裡轉了幾圈,買了一包煙,臨走時,她將一張紙條交到老板手上,並告訴對方,如果一個小時後自己沒有回來,就請老板按照上麵的信息聯係。
雨還在淅瀝瀝地下著,潮濕的路麵散發著泥土的氣息,濕熱的空氣中湧動著某種令人不安的因子。
沈葵走到校門口,給季尋回了一條信息:“我到了,你在哪裡?”
“東教堂,我們正在搭建活動場地,暫時走不開,要不……姐你過來一下?”
……
A大建校至今已經有一百二十年的曆史,在國內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名校。
東教堂是A大建校時受西方文化影響,為了迎合當時的大環境而修建的,距今也至少一百年了。
說是東教堂,但現如今的實際位置卻是在整個校園的最西邊。這裡曾是老校區的遺址,後來隨著學校的不斷發展,經曆了多次擴張,原本的核心區域漸漸被擠壓到了校園的左下角,又由於這裡的建築大都已經有上百年的曆史,牆體鬆動、牆麵風化,存在一定的安全隱患,雖然出於文物保護的目的並沒有進行拆除,但也早已無人使用。久而久之,西邊的這一片區域便被設定成了隻進不出的“禁區”,雖然對外沒有明文規定,但校內的學生基本都清楚。
沈葵將小賣部買來的那包煙送給了門口的大爺,換來了關於東教堂的信息。
因此,當她循著路來到這棟老舊的教堂門前時,對於門內可能麵對的一切,她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烏雲在她的頭頂盤桓集結,如同一群沒有輪廓的烏鴉。
沈葵走上台階,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