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三合一(1 / 2)

“要麼?”

對方再一次詢問。

岑檸微微頷首, 聲音低到幾不可聞,“要的。”

說完,覺察到自己此刻有些過分拘謹, 她舔了舔唇,忽然揚眸直直地對上孟遙清的眼睛,在後者飛快斂下睫羽後真誠地道謝,“謝謝你, 孟遙清。”

對方似乎是“嗯”了一聲, 岑檸也沒聽清,眼前的校服倒是又往她麵前送了送。

他人真好。

岑檸在內心感慨一番,隨後便揚起手臂, 瓷白的手掌貼上他遞來的外套。

孟遙清垂下的視線也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手上。

校內對學生的儀容儀表沒有苛刻的要求, 班裡的很多女生都做了不影響寫字的美甲,岑檸在美甲店坐不住,就隻在閒暇時自己塗了層指甲油。

今天是塗的橘粉色,色彩飽和度不高, 多塗幾層看著也不覺誇張, 自帶的細碎閃片就算是在陰雨天昏暗的光線照射下也顯得波光粼粼。

岑檸攥著校服往自己這邊扯的時候, 能明顯感覺到他的目光還集中在自己的手上。

她一開始還以為手背上不小心沾到了什麼, 但仔細一看, 光潔的皮膚上什麼都沒有。

她犯了躊躇, 但還是選擇開口, “你在看什麼呀?”

語氣輕柔, 問的話卻直白得過分。

如果沒能要到個結果,她估計會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很久,還不如一開始就問個明白。

孟遙清顯然是沒預料到她居然會問這個問題,詫異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然後老老實實地答道,“指甲,亮晶晶的。”

岑檸愣愣地睜大了眼睛,“誒?”

是完全沒設想過的答案。

孟遙清未能從她即時的反應中窺探她此刻的情緒,本能地道了一聲,“抱歉......”

他似乎是真的覺得冒犯到了岑檸,視線也不自在地轉移到了正前方的雨幕。

岑檸安靜地凝視著他,覺得他的性格真的比自己一開始設想的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上次在講台上幫她寫下解題公式也是......

原本縈繞在心間的局促,在和他三言兩語的交談間也散了不少。

她笑了起來,狀似隨意的口吻,“這有什麼好道歉的?我也覺得我今天塗的這個指甲油很漂亮。”

雖然他原話中對指甲的評價就隻有“亮晶晶”,但落在岑檸的耳朵裡,就自動轉變成了“漂亮”。

將疊好的外套抖落開來,聽到動靜的孟遙清體貼地側過身子,背對著她。

岑檸抿了抿唇,將抵在胸前的背包往一旁的花盆置物架上一放,緊接著就屏氣凝神一股腦地把外套穿好,將拉鏈拉到了最頂端。

乾燥的外套拿在手裡並不覺得有什麼溫度,但在套上身以後,她就覺得有點熱了。

裡麵的那件短袖濕噠噠的緊貼著皮膚,讓她感覺很不舒服,有些透不過氣來,不過在罩上這件外套以後,她起碼看起來比之前要“體麵”得多,也擺脫了之前那種被束縛的不自然的感覺。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從包裡拿出手機給家裡的司機發了個定位,然後又從書包夾層找出一根發繩。

攥著長發擰出了不少水之後,她將頭發撈起,繞了幾圈後紮了個粗糙的丸子頭。

完成這一係列的動作,她覺得渾身都鬆快了不少。

側過頭,看著孟遙清還維持著背對她的狀態,她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我好了。”

說完又覺得自己多此一舉,畢竟拉拉鏈的聲音這麼大,他聽到了就肯定知道她已經穿好外套了。

但對於她的廢話,孟遙清還是回了聲,“嗯。”

之後,他調整了一下站姿,又倚在了那根圓木門軸。

裹著水汽的風徐徐吹來,他頭頂的綠蘿隨風搖曳,藤蔓的尖端一下又一下地擦過他的發頂。

他微卷的發絲也被吹得蕩來蕩去,在岑檸的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嵌在他鼻梁內側的那顆小痣,在碎發的拂掃間若隱若現。

她盯著那顆痣,一時間有些出神,也就沒注意到對方稠密的長睫顫得失了規律。

直到孟遙清終於受不了她如有實質的目光,黑曜石般的眼珠朝她的方向流轉,隨後,如玉的臉頰也微微側了過來。

他沒說話,岑檸卻在對視的瞬息產生一種被質問的慌亂,眼神遊移,瞟到身後緊閉的木門,停滯的思緒重新遊走起來。

“之前聞到了很濃鬱的咖啡氣味,還想著進店裡坐會兒喝杯咖啡的,沒想到這裡原來沒有開門。”

“嗯。”孟遙清也扭頭看了木門一眼,“裡麵應該有人在煮咖啡,隻是沒有營業而已。”

“那還真可惜......”

“是啊。”

“......”

話題告一段落,岑檸沒再出聲,也沒想進行新的展開。

雨勢漸小,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李叔才能過來接她。

任由靜謐蔓延滋長,一時無人打破。

岑檸習慣性地將下巴縮進了立起的衣領。

鼻尖輕觸冰涼的拉鏈,她忽然嗅到了一股幽微的香,凝著清新的偏冷調的甜,像是剛剝了殼的新鮮荔枝,香味並不多麼濃鬱,卻還是薰得岑檸頭暈腦脹。

霎時,她猛然回想起這件外套並不屬於自己。

慌亂間將衣領猛地下拉,再重重吸入幾口混著雨絲的濕潤空氣,冷風一吹,她發熱發昏的大腦才重新變得晴明。

“對了,那個......”

“我......”

話音交疊,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又一同止住了未儘的話語。

岑檸想著他難得主動說話,便退讓一步,訥訥地開口,“你先說呀。”

孟遙清便繼續說道,“我的座位在三列五排,如果周一你到得早我還沒到,你可以直接把我的校服塞進我的書桌裡。”

“哦哦,我剛剛也正好要說這個。”岑檸擦了擦額頭淌落的雨滴,溫聲說道,“你的校服我也會單獨洗乾淨的。”

聽到這裡,孟遙清顯然是誤會了什麼,訝然的視線掃過來,“手洗?”

他一貫平淡如水的語氣忽有漣漪泛起。

岑檸一愣,隨即撲哧一聲笑開,“洗衣機啦!”

沒想到自己剛才的話會被這樣誤解,她越想越好笑,“雖然我很感謝你的外套,但是最多給它一件衣服一個洗衣機的待遇哦,手洗是不可能的。”

想要收斂一下笑意,但回憶起對方剛才的“花容失色”,她翹起的唇角怎麼都壓不下來,“而且看起來,你也不希望我手洗的樣子誒。”

“嗯。”孟遙清明顯鬆了口氣,認真地說,“因為這本來就是一件很小的事,隨手遞出的衣服如果最後還需要你特意花時間手洗的話,會讓我覺得這份舉手之勞變得很沉重,讓我覺得很......”

他思忖片刻,低聲說出一個自認為最符合當前語境的成語,“受寵若驚?抱歉,我語文不是很好......”

與謙遜無關,他異常認真的態度,是真的覺得自己的中文素養不是很好。

岑檸笑意不減,“不會啊,你的語文成績不是挺好嗎?說明你底子很好啊,而且——”

女生清亮柔和的嗓音穿透渺茫的水霧,翹起的尾音讓孟遙清不由自主地側目。

她眉眼彎彎,剔透的瞳仁浮著水潤的眸光,“你比我想象中真的隨和很多很多,說話也很有趣。”

“有趣?”孟遙清有些不解。

岑檸點點頭,繼續自說自話,無所謂理清什麼條理,也無所謂他能不能聽懂。

“就是那種,特彆禮貌態度也認真,但是因為語氣生硬,又顯得像是在端著的樣子......不知道你能不能get到我的意思,反正,就還蠻有意思的。”

“我身邊都沒有人是這樣講話。”她說著說著,又有點想把臉藏進衣領裡麵了,可惜現在不行。

孟遙清小幅度地歪了一下頭,“但是聽起來,你並不是在誇我。”

“有嗎?”岑檸笑嘻嘻地回,“但我確實是在誇你哦。”

她的笑容極有感染力,孟遙清的眉眼緩和下來,“那我是不是還要說謝謝你?”

“嗯?”能明顯感覺到對方態度軟化不少,岑檸說話也隨意了起來,甚至還有心打趣,“還挺會陰陽怪氣嘛,孟遙清同學。”

她的嗓音清亮婉轉,說笑時拿捏的腔調柔軟,又帶著幾絲並不過分的促狹,孟遙清的身邊也沒人是這樣說話的。

他垂下頭,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說點什麼,但張了張嘴,又隻含糊地“嗯”了一聲。

岑檸沒在意,也不覺得他的回複敷衍,轉而問出了自己一開始就好奇的問題,“說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躲雨?”

“這附近開了一家甜品店,我本來是想過去吃的。”孟遙清即答。

岑檸:“本來?”

“嗯。”孟遙清點頭,“下雨了,我沒帶傘,所以就沒法去了。”

岑檸沉思片刻,遲疑道,“你說的那家甜品店,不會是叫sweet bunny吧?”

“是。”他轉過臉,“你吃過那家店?”

岑檸搖頭,“沒呢,我本來也想今天去嘗嘗的,但是金悅可請假了,我就沒打算一個人去,然後就......稀裡糊塗跑這兒來躲雨了。”

她超級小心眼地用“稀裡糊塗”來概括她與那隻小玳瑁的邂逅。

“但是,”她又從包裡掏出手機,“是因為下雨路上有點堵嗎?怎麼車子還沒來......”

但是當屏幕亮起,她才驚訝地發現離她給家裡司機發消息才過去了五分鐘而已。

“好吧,也沒有等很久。”她改口,將手機放了回去。

眼前的柏油路被雨水衝刷得有些反光,一輛輛汽車碾過大小不一的水窪,濺起青白的浪。

沒一輛車是自己在等的。

岑檸失了興致,側著身子撥弄起置物架上的某盆月季。

這種時候明顯是玩手機才更能打發時間,但是因為孟遙清沒看手機,所以她也沒看,不然總有種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岑檸對月季的品種了解不多,勉強能叫出名字的幾個品種,也僅僅是有著最為淺顯的一個印象而已。

就像她手下這盆,花瓣是熱烈的橙色,在陰暗的雨天像一團還未正式燃燒起來的初陽,亮得耀眼,於是岑檸大膽地猜測,它應該是果汁陽台。

但是後麵用手機掃了一下,才發現人家應該是“Honey Caramel”,中文名是蜂蜜焦糖,屬於藤本月季品種,和她猜想的果汁陽台那樣的微型月季大為不同。

“它是什麼品種的月季?”

清越的嗓音在不遠處的另一端響起。

“嗯?”岑檸下意識看他一眼,有些沒想到他居然在注意這邊,並且同樣對那盆花產生了好奇。

“搜索引擎說它是藤本月季蜂蜜焦糖。”她老實說道。

孟遙清安靜地凝視著那珠月季,輕聲說,“名字很貼切。”

岑檸又笑笑,“我也覺得。”雖然她一開始以為人家是果汁陽台。

路邊突然停了輛車。

她正要定睛一看,就聽孟遙清說,“我的。”

好叭。

岑檸臉上露出幾分失望神色,無聲歎了口氣,又垂頭戳戳月季的花瓣。

車門打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撐著黑色的雨傘大步流星地走來,臂彎處還有一方潔淨的毛巾。

對方靠近,孟遙清搖了搖頭,“我沒淋雨。”

他偏過頭,“給岑檸。”

這是他第一次念出岑檸的名字,咬字清晰沒有一絲不確定性,甫一聽到的時候,岑檸第一時間湧上心頭的想法是:哦,原來他知道我叫什麼啊......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也同班了一個多月,就算再沒交集,也總能把名字和人臉對上吧?

“謝謝。”

岑檸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反正一開始已經接受他的校服了,再借一條毛巾也沒什麼了,債多不用愁。

她拆開之前隨手綁的丸子頭,將乾燥的毛巾覆在了發頂。

頭發全都濕透了,剛才她說話的時候,總有雨水從發梢滴落,流到她的臉頰或是後頸,煩人得很。

“那,我要走了。”孟遙清說。

岑檸“嗯”了一聲,手中揉搓濕發的動作沒停,但慢了下來,“拜拜~”

隔著幾縷垂下的發絲,她看見孟遙清好像是笑了一下,但僅眨了一下眼睛,她再看過去時,他的唇線分明是平直的。

車門一開一合,黑色的邁凱倫在她眼前絕塵而去。

岑檸呆呆地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繼續擦頭發。

周遭好像在一息之間就靜了下來。

然而這樣的意識一經入腦,岑檸又覺得自己能有這樣的想法很是莫名其妙,因為淅瀝的雨聲一直沒有停過。

思緒漫無邊際地飛走,她望著對麵綠化帶的樹影憧憧,眼神發直。

最後,是暖黃的車燈將她的神智扯了回來。

停在眼前的是一輛看著極為眼生的銀色保時捷,如若不是李叔下一刻就從車內走出,岑檸還以為這不是來接自己的。

“久等了,小姐。”李叔撐著雨傘快步走來,“路上有點堵,來晚了。”

他空餘的那隻手上也拿著一條乾淨的毛巾,見岑檸自己已經用上了,還有點懵。

“我同學給我的。”岑檸隨口解釋了一句,又問,“怎麼把這輛車開出來了?”

“今天剛好給這輛車做了清潔。”李叔為她帶上後座的門。

岑檸在後座坐穩,用毛巾將頭發包好後,將臨近的車窗搖下。

她暈車,也不喜歡坐車,總覺得車內有股令人難受的氣味,哪怕她家的車待在車庫時,總會大開著門通風,並放上熏香。

“小劉應該已經煮好薑茶了,小姐你才淋了雨,回去一定要多喝點薑茶驅驅寒。”李叔說的小劉就是負責岑檸飲食的劉姨。

“嗯嗯。”

岑檸靠著車窗,百無聊賴地看鋼筋森林裡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閃爍不定。

-

薑茶,難喝。

一進門就豪飲了兩大碗,岑檸吐了吐舌頭,把校服外套遞給阿姨。

“這一件單獨洗,是我同學借我的。”

至於頭上的毛巾,“拿條新的毛巾好了,周一我一起拿到學校去。”

交代完這一切,她才去了浴室。

期間,雨一直沒有停過。

等岑檸帶著一身騰騰的熱氣回到臥室的時候,還能透過透明的落地窗看到屋外的毛毛雨。

“這雨下這麼久啊......”還以為就是普通的雷陣雨。

自言自語兩句,岑檸將吹風機開到最大,同時打開了電視,隨便找了個綜藝打發時間。

她的頭發很長,長及腰間,發量也多,每次吹頭發都要花不少時間,回想起上一次剪短頭發還是在小學畢業,她想了想,決定就趁周末這兩天將頭發剪短一截,也方便打理。

吹完頭發,岑檸下樓吃飯。

隻是沒想到才在餐桌前做好,還沒來得及拿起筷子,她就突聞家中噩耗。

“死了一條魚?”

她艱難地把垂涎的目光從桌上那盤濃油赤醬的紅燒肉上轉移,“野彩還是紅龍?”

負責養魚的楊叔不好意思地賠笑,“是一條十六公分的泰菲紅點綠。”

“行吧。”岑檸喝了口果汁,也沒太在意。

哪個養魚佬手中還沒幾條魚命了?更何況今年也就死了這一條。

“那你聯係我二伯那邊的人再送一條過來補上吧。”岑二伯家裡有幾個漁場,也順帶做觀賞魚生意,岑檸家裡的這些觀賞魚都是她爸從二伯那裡薅來的。

“哦,對了。”岑檸放下杯子,“我爸那邊知道了嗎?”

“我第一時間就給老爺發了消息,但是老爺一直沒有回複,不知道看到了沒有。”

“哦,那不用管他。”岑檸擺了擺手,“楊叔你把剩下的那些觀賞魚照顧好就行。”

反正她爸也不是真心愛魚,家裡養這麼多純粹就是跟風,每次回家在魚缸前也站不住幾分鐘,還沒有她和媽媽看魚的時間多。

每到這種時候,她就痛恨她爸對動物的毛發過敏,害得她養不了貓貓狗狗,每次就隻能去看看魚。

貓貓......

糟糕,又想起那隻白嫖她貓條,一下都沒讓她摸的小玳瑁了。

嘖,真是隻渣貓。

*

周一,正好是岑檸那組值日。

她提前半小時起床洗漱,然後梳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