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岑檸起了個大早,出門的時候天際才泛起了魚肚白。
還好昨晚睡得早,不然她還真不一定起得來。
車子裡悶, 岑檸完全升不起補覺的心思, 便將車窗搖下來一半, 任冷冽的風吹在臉上,把那點瞌睡也一並吹走了。
街道上, 環衛工人還在打掃,岑檸下了車, 在排成長龍的隊尾站定。
這是一家她無意發現的早點店,老板是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妻, 做出的早點是質樸又充滿人間煙火的美味。
就是生意太好, 每次開門半小時就能把特色早點賣完, 讓岑檸不得不早點爬起來買。
好困......
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她揉揉眼睛, 把下巴縮進了柔軟的圍巾裡麵。
街道的商店陸陸續續開張,美食攤的上空漂浮著濃鬱誘.人的香。
前方的隊伍移動得緩慢, 岑檸滯緩的大腦開始思索起等會兒要買什麼,不知道過了多久, 笑容和藹的老人飽經風霜的臉近在眼前。
“要兩屜蝦餃, 兩屜蟹粉小籠包,一份糯米雞和三份紅豆雙皮奶, 謝謝。”說話的時候,渺茫的白霧從唇瓣間逸了出來。
早餐拿在手裡有些分量,岑檸肚子餓,就先吃了一個糯米雞墊肚,剩下的等到了教室再吃。
清早六點多的學校很是安靜, 校門口格外空曠,都不用李叔見縫插針的去停車。
看了眼時間,比約定的時間居然還早不少,岑檸無奈地歎了口氣,拎著東西快步走進校園。
教室裡的人寥寥可數。
岑檸進門,一眼就見孟遙清垂著頭在翻一本很厚的書,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成語詞典。
聽見他的腳步聲,男生抬頭看向她,烏黑的眸子在室內暖色的燈光下,很亮。
岑檸突然生出一種很久沒見過他的錯覺,很是莫名其妙的,明明前天就見過。
“抱歉,久等了。”
她把打包好的早餐放在他的桌上,視線也跟著落到了桌上。
醞釀了一肚子的話到了嘴邊,說得還是有點斷斷續續的,“真的很抱歉那天那麼凶地吼了你,其實那件事和你真的沒關係,是我初中得罪的人......”
“還有,昨天的點心真的很好吃,謝謝你,這些早餐雖然在價格上沒辦法和你送的點心相比,但是它們真的很好吃,我最近特彆喜歡,所以想要分享給你......”
她撓了撓臉頰,有點忘詞了。
孟遙清仰著臉看她,放在詞典上的手緩慢地轉移到了打包盒上。
“謝謝你。”他認真地說,“這麼早起去買早餐,一定很困吧?”
聽他說起“困”這個字眼,岑檸又有點想打哈欠了。
“還好。”她誠實地說,“主要是我也很饞這家的早餐了,就算不給你買,我自己也是要去吃的。”
孟遙清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緩慢地彎出愉悅的弧度,翹起的嘴唇旁邊有著不太明顯的梨渦,意外的孩子氣。
岑檸很少看他笑,突然就覺得也沒那麼困了。
“謝謝你。”他又說。
岑檸覺得他的詞彙量也挺貧瘠的,表達感謝就隻會這麼一句。
“那你慢慢吃,我先回座位了。”
再不吃,她的早餐怕是要涼了。
拎著剩下的早餐回自己座位的時候,她都覺得有點同手同腳的。
將這歸咎於起太早神誌不清,她拆開打包盒,將一顆飽滿的蝦餃塞進嘴裡。
真好吃。
果然起這麼大早去買早餐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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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早到學校的金悅可能蹭到兩個蝦餃和蟹粉小籠包吃,哦,對了,還有一整份的雙皮奶。
她在進食的時候,岑檸一直在補前兩天沒完成的作業。
大課間的時候還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了。
岑檸對老師有著天然的畏懼,一進門站在班主任跟前,縮頭縮腦的跟個鵪鶉似的。
陳國良看著渾身散發緊張氣息的岑檸,忍不住按了按太陽穴。
“岑檸啊,我能理解你當時被潑了一盆水的憤怒,但你也不能把人家那樣往水盆裡按啊!”
那天在岑檸請假回家以後他就去調了監控看,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學生被欺負死了,結果這不看不知道啊,誰能想到平時看著斯斯文文的女孩子居然能這麼猛啊!
他當時看著都怕。
“以暴製暴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你知道吧?”他苦口婆心道。
岑檸一聽這話就皺起了臉,“我知道啊,但那樣起碼能讓我出口惡氣啊。”
“不然我能怎麼辦?把她交給學校嗎?頂了天讓她做個檢討記個過而已,更何況她都轉學了,那些對她也沒影響啊。”她滿臉不樂意,“又或者我報警?那我倆都是未成年,警察能怎麼辦?還能把她抓起來嗎?”
“我當時要是不報複回去,我這個月晚上都彆想睡著了!越想越氣啊!”
陳國良沒想到她課堂被叫起來回答問題一直期期艾艾的,抬起杠倒是牙尖嘴利得很。
但不可否認她說得挺有道理,如果是交給學校或者報警,那最後的結果確實不能如她的意。
他又捏了捏鼻梁,“好吧,這次情況確實有點特殊......但是最好還是彆有下次了吧?我還是那句話,暴力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岑檸老老實實地點頭,“我知道,隻要沒人惹我,那當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陳國良:“......你的意思是下次再有類似情況,你還是要動手是吧?”
“不然呢?”岑檸真誠發問,“讓我忍氣吞聲嗎?”
她可受不了那氣。
陳國良拿起保溫杯喝了口熱茶,平複了一下心情後又道,“這個也要看對方是什麼人啊,如果對方的體型力量太懸殊,那最後吃虧的還是你啊。”
“我知道的。”岑檸恢複了一開始的鵪鶉樣,乖巧地說,“人要能屈能伸,遲早能被我找到機會弄回去的。”
陳國良:“......總感覺你理解的和我說的不是一個意思呢。”
但這會兒他也看出來了,岑檸就是表麵看著乖巧聽話,實際上根本是油鹽不進。
這年頭,學生真是越來越難教育了。
“算了。”他開始覺得有點頭痛了,“你回去吧,期末考要到了,你好好複習。”
岑檸嗯了一聲,禮貌地朝他鞠了一躬才離開。
然後回到教室,又開始補作業。
為了能安生過個寒假過個年,岑檸在後麵的學習時間裡,上課的認真程度不亞於在一部六七百集的番劇裡找出她唯一的那對cp的所有嗑點。
課間的補覺時間也被用來複習,唯獨在有熱鬨的時候才湊過去看兩眼。
顧承宇依然隔三差五的來班上找白芝之,但他好像是和季茹有了不可調解的矛盾,每次一來,隻有頭幾分鐘是在和白芝之和平交流的,後麵的時間裡,基本都在和季茹罵架,致力於把對方噴得麵紅耳赤、狗血淋頭。
一開始,班長覺得他們在教室外麵吵架影響班容,還會去勸架,但後來,她也煩了,每次看到顧承宇過來,就會喝令白芝之帶他走遠點。
岑檸看著看著,如果不是白芝之每次對著顧承宇的臉色都不太好,還以為是男二上位了呢。
這麼一看,男主還真夠背景板的......
提及孟遙清,岑檸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和他說過什麼話了。
最近專注學習,她很少去教室外麵,放了學也是第一時間回家,連和他麵對麵打個招呼的機會都很少了。
想到這裡,她低頭換了根嶄新的筆芯,重新在草稿紙上演算起來。
無所謂,反正本來也不是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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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的最後一天居然下雪了。
金悅可直呼見鬼,“前幾年不都是過年那幾天才下雪麼?”
岑檸對著灑下絮絮白雪的灰藍天空拍了張照,然後發了動態,“走了,去考場了。”
她這次的考場在一樓,靠窗,寫完試卷往窗外看去的時候,還能看到有幾隻貓跑到草坪上仰著腦袋看雪。
開始手癢了......
岑檸低下頭,捏了一下貓貓頭的筆蓋,指腹無意識地在貓耳上細小的缺口上磨蹭了一會兒。
沒一會兒,老師來收卷了,期末考試全部結束。
岑檸把文具收進包裡,往教室外走。
大批考生從教室裡魚貫而出,但趴在草坪和路麵的貓並沒有要避開他們的樣子,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懶洋洋地看兩腳獸們來來往往。
岑檸進了便利店,發現常買的果汁軟糖沒了她喜歡的那個口味。
這時候便利店裡的人不多,因此她便拿起一包走到收銀台,“你好,我想問一下這個軟糖的荔枝味是徹底沒貨了麼?”
收銀員抬頭看了一眼,“是的,貨架上沒有的話就要等兩天了,其他口味也很好吃的,你可以嘗試一下。”
可是她現在隻想吃荔枝味的......
岑檸道了聲謝,把那包果汁軟糖放回了原位,目光在這些五顏六色的包裝袋上巡遊。
驀的,熟悉的紅白配色的包裝袋從視野的死角探出來,在眼前晃了晃。
“要這個?”
岑檸猛的回神,心跳漏了一拍。
扭過頭,她的聲音還帶著怔然的恍惚,“你突然從哪裡冒出來的啊?”
孟遙清指向商店的另一頭,“之前在文具區。”
聽到和收銀員說話的那道聲音覺得耳熟,走過來一看果然是她。
“最後一包被我買了,給你。”
岑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裡的糖,“確定嗎?我不會和你客氣哦,真給我了我絕對不會再還你。”
“嗯。”孟遙清直接把糖遞到她的手邊,她沒推辭。
“謝謝。”
“不客氣。”
他埋頭將買好的筆塞進包裡,“這個已經付過款了,等下你結賬的時候記得把它剔出去。”
岑檸低低地應了一聲,“那我把這一包的錢給你。”
“不用的。”孟遙清聞言詫異地看她一眼,隨即認真地解釋,“我說這個,不是暗示你給我錢的意思。”
岑檸:“你請我吃?”
孟遙清頷首:“對。”
“可是我不知道要回請你什麼了......”岑檸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
她本來就沒有其他想買的,就是突然想吃這個牌子荔枝口味的軟糖才進來的。
孟遙清繼續耐心地解釋:“不用你回請我什麼,也不需要你還。”
岑檸又看了他一眼,乾巴巴地“哦”了一聲,沒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