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早餐、荔枝軟糖、樹下(2 / 2)

兩個人沉默地往外走去。

以前偶爾遇到的時候,都是岑檸主動拋出話題,然後談話,雖然算不上多麼友好的交流,但起碼是能交流上的,所以等岑檸閉口不言的時候,縈繞在他們周身的空氣在孟遙清看來,有些靜謐得不同尋常。

孟遙清忍不住又偏過頭看向岑檸,她正在專心地撕包裝袋。

他不禁想:等包裝袋被撕開了,她會張口和他說話嗎?

很遺憾,不會。

袋子打開後她就開始心無旁騖地吃軟糖了,一顆一顆被塞進嘴裡,腮幫子逐漸鼓了起來。

他眨了一下眼睛,唇瓣輕啟,“對了,你這次考試......”

她轉過頭來,剔透的眸子在冬日淺金的光照下看著有些像是琥珀,又像是半融化的焦糖。

孟遙清突然想起她說過不喜歡彆人問她成績。

他一時失了聲,手比腦子更快地掩住嘴,潤澤的眸子愣愣地對著岑檸,“抱歉......”

“抱歉,不該問你這個的,”他的眼神遊離起來,像是在搜腸刮肚地尋找新的話題,“那個......”

岑檸突然笑起來,濃稠的焦糖在眼底緩緩流動起來,“我這次考得應該還可以,估計會比上次好一點點?”

“那就好。”他的語氣裡透出一種奇異的如釋重負來,垂下的睫毛眨了又眨,“你複習得那麼認真,一定會考好的。”

“你怎麼知道我複習很認真?”岑檸隨口問道。

他自然而然地接話,“你課間都不睡覺了,一直在做題。”

岑檸一怔,眸光微頓,牙齒突然不受控製地咬合。

口腔內裹含的柔軟糖衣被破開,爆出清甜的汁水在舌尖跳動,甜滋滋的漫開一片。

她吞咽了一下,食道瞬間像是被濃稠的蜂蜜灌入,膩得澀口。

“吃嗎?”她抬起手中的軟糖,

孟遙清的目光隨之轉向她伸過來的手,透過被擠開的包裝袋口,能看到幾顆圓滾滾的軟糖擠擠挨挨。

“謝謝,我不用的。”他下意識說。

“可是我就是想分享給你啊。”岑檸定定地直視著他的眼睛,在對方彆開眼後,重複著問,“真的不要嗎?”

孟遙清沒再說話,然後將其中一隻手的手套扯了下去,冷白的皮膚一寸一寸在岑檸眼中展現,與漆黑的手套形成極大的視覺衝突。

乖巧地攤開手掌,在靠近的過程中,岑檸能清晰地看到他掌紋的走向,他的生命線很長,不像岑檸的,就那麼一小截。

塑料包裝袋貼著他的虎口抖動兩下,滾落幾顆觸感溫涼的軟糖下來。

岑檸沒控製好力度,裡麵的糖全滾出來了。

“啊哦。”她看著空無一物的袋子,嘴裡發出沒什麼意義的聲音。

孟遙清像是被她這副作態逗樂了,抿著嘴笑了一下,“那我還你兩顆。”

他的語氣不再是之前那樣彬彬有禮的生疏,而是軟和了一些,帶著並不過分的調侃笑意。

岑檸沒作聲,當真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用稍長的指甲從他掌心撚起了兩顆軟糖塞進了自己的嘴裡,快速咀嚼,最後吞咽。

教學樓近在眼前,她又開口,“你之前那麼和我說話,像是生怕會得罪我一樣。”

孟遙清點了一下頭,不清楚她突然這麼點明的用意,但還是誠實地說,“因為感覺,我的靠近會給你帶來麻煩的樣子。”

他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來,“你也討厭那種麻煩。”

岑檸語氣平淡,言簡意賅,“確實。”

眼角的餘光裡,孟遙清的頭微微垂了下去,盯著手心的糖,但一直沒吃。

岑檸權當沒注意,指著樓梯又說,“那我先進上樓進教室了,你晚點再進,省得被‘某些人’看到了,挺麻煩的。”

他們教室被高二做了考場,因此在考試完以後還要回去搬座位。

她說完這話的時候,已經快步踏上幾階樓梯,孟遙清仰頭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背影,訥訥地“哦”了一聲,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見。

岑檸確實沒聽見,啪塔啪塔地爬樓,但等到了二樓的樓梯,她腳步一頓,又鬼使神差地往下退了兩步,微微矮下身,剛好能看到還停留在原地的孟遙清。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手心,直到校園廣播突兀地響起,他才如夢初醒一般,抬手將軟糖一把塞進嘴裡。

然後往樓梯走去。

岑檸一驚,加快速度跑了上去。

隱隱又覺得這段劇情似曾相識。

-

寒假。

假期第二天,岑檸就跟著爸媽去了夏威夷的歐湖島度假。

但也就頭幾天出去走了走,等那股子新鮮勁過了就一直在酒店躺屍了。

“你待在酒店就不覺得無聊嗎?”

跳傘結束回來的爸媽看到岑檸還躺在床上玩手機,有點無語,“你這和在家有什麼區彆?”

岑檸沉思片刻:“區彆就是我現在看手機看累了就可以推開窗看看外麵的大海?”

“好無聊啊你這人。”沈毓敏看不過去了,把她從床上拉起來,“走,陪我去做個spa。”

岑檸懶洋洋地跟在她後頭,有點想回家了。

金悅可好像是去塞維利亞了,給她發消息總不回,也不知道寒假作業做得怎麼樣了,她反正是還沒寫幾個字......

過年的前幾天,一家人才回國,去岑檸的爺爺奶奶那邊過年,住了好幾天。

年前幾天的岑家老宅總是很熱鬨,岑檸一年也見不到幾次的伯伯姑姑堂哥堂姐全見到了,聽了一耳朵亂七八糟的八卦,又收了不少的紅包。

給大伯拜年的時候,岑檸總覺得他爸應該給大伯磕一個,如果不是大伯兢兢業業工作讓家族生意蒸蒸日上,她爸每年也不會有那麼多分紅讓他揮霍了。

同理,她媽或許也該給她大舅和大姨磕一個。

這天,堂姐組織著打麻將,但是三缺一找不到合適的人,思來想去,打算找岑檸湊數。

岑檸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因為她還有不少寒假作業要補,而且她打麻將不會動腦子的,加入了也就是給人送錢的命。

邀請她的大堂姐岑柚捏著下巴突發奇想:“要不我們幫你補作業?”

岑檸:“???”

岑檸:“你瘋啦?”

就為了打個麻將,至於做出這種犧牲麼?

“暫時也找不到其他人嘛。”岑柚狀似無奈地攤開手,“而且我們仨打牌技術都很爛,找長輩一起打不就是純純送錢麼?”

岑檸滿頭黑線:“所以你們找我啊?”

岑柚表示肯定:“我尋思我們應該是菜雞互啄、半斤八兩。”

“......”岑檸抹了把臉,妥協道,“隻要另外兩個真願意幫我補作業,我就無所謂。”

岑柚打了個清脆的響指,給了她一個放心的wink,“我現在去交接!”

說完,她飛也似的又下了樓。

感覺好幼稚啊,確定是大學生了嗎?

岑檸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抓了抓頭發,回房間繼續補作業。

-

得益於三個堂姐的不懈努力,在第二天的下午三點,她們終於搞定了在座唯一高中生的寒假作業,然後坐上了麻將桌。

兩小時後,輸得一敗塗地的二堂姐岑沅痛苦捂臉,難以置信地叫囂起來。

“不是,你倆也就算了,為什麼連岑檸都贏得比我多啊?她明明打麻將的經驗沒我多啊!”

三堂姐岑泱一手支著下巴,另一隻手摸著麻將,散漫地笑,“她手氣比你好啊。”

岑沅:“嗚嗚嗚嗚!”

岑柚抬手看看腕表,時間也差不多了,“今天就再來最後一把?”

岑沅立刻委屈巴巴地表示:“我零錢都輸光了,最後一把能不能換彆的籌碼啊?”

她詢問的目光在桌前的幾人身上掃了一圈,落到岑檸身上時,她開口:“我無所謂。”

剩下的人也沒什麼意見,摸牌的時候,你一言我一嘴的敲定了最後輸家的懲罰。

“就出去一趟給我們買零食好了。”岑柚說,“最近吃得太健康了,想吃辣條和薯片了。”

岑泱:“我想吃炸串誒。”

岑檸看著麵前的一手爛牌頭痛不已,“那種東西要去店裡才好吃吧......”

隨意扔了張幺雞出去,岑沅立刻眼冒金光:“杠!”

岑檸:“......”不妙的預感。

這種不妙的預感在二十分鐘後讓岑檸高高懸起的心臟終於落了地。

她認命地套上大衣,“想吃什麼就發我手機上吧,彆太多了,不然我拿不住。”

岑柚朝她做了個“OK”的手勢,“你安心去吧。”

岑檸低頭看了看手機,點點頭,轉身往外走。

中午下了場雪,這時候的天還是陰霾的,習習冷風像是還卷著細碎的雪粒,被吹到臉頰,洇開涼滋滋的一片。

岑檸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忘記戴圍巾了。

......算了,回去拿也麻煩。

想到這裡,她繼續往前走。

家門口的積雪都被清掃乾淨了,一直等走到了大馬路上,岑檸的視野裡才映出一片皚皚白雪,鞋底塌陷進鬆軟的雪層裡,咯吱咯吱響。

走進一家超市,她看著小群裡不斷彈出來的消息,不自覺地跟著上麵的字眼念叨起來,“辣條、火腿腸、糖葫蘆、薯片......芥香味?!”

“居然有這個口味的薯片?”

岑檸在薯片貨架上看了又看,發現還真有這個口味的。

新出的?

她多拿了兩包放進小推車裡,打算回去也嘗嘗。

外麵又開始下雪了。

岑檸拎著兩袋子零食站在超市門口,仰頭望了眼瓦藍的天空,洋洋灑灑落下的雪花看著更像是鹽粒。

“今年下這麼多雪啊。”她有些稀奇地嘀咕一句,將下巴縮進了立起的毛衣領子裡。

雪花落在頭頂,融化後滲進發絲,岑檸開始覺得頭皮涼涼的,便把裝滿零食的塑料袋靠在花壇邊上,將大衣的帽子立起來扣在腦袋上。

又把毛衣的領子往上扯了扯,她突然瞥見斜前方的行道樹底下蹲著個人。

雖然隻能看到個背影,但岑檸凝滯的眼神還是變得有些複雜。

好眼熟的自來卷......

她拎起零食上前,塑料袋摩擦碰撞出的窸窣響聲伴著踩在雪地的喀吱聲,蹲在樹下的少年聞聲抬頭,在看清來人後眼睛亮了亮。

“岑檸?”他的聲音很輕,像是一粒雪花安靜地消融在地麵稀疏的綠意裡。

岑檸的眼神更複雜了,“大過年的你不在家,在這兒蹲著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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