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檸被腦子裡這個突兀的念頭嚇到了, 手忙腳亂地把那張照片劃走。
“拍好了嗎?”孟遙清這時看向屏幕,隻看到了她重新調出拍攝功能的動作,有些疑惑, “拍糊了?”
“嗯。”岑檸麵紅耳赤,手上的動作都變笨了, 不小心調到了一個陰間濾鏡,連忙切換回去,“剛剛那張都看不清臉了,我們重拍一張。”
孟遙清沒懷疑她的話,繼續配合她的拍攝, 同時和她有商有量,“拍的照可不可以不發到社交平台啊?被看到了感覺會很羞恥。”
岑檸過速的心率本來已經有了緩和之勢,聽他說起這麼可愛的話,心果然又亂起來了,不過表麵上, 她還是端出了一副傲慢的姿態, “看我心情咯。”
她一連按了好幾次快門, 見照片上的孟遙清呈現出的神情由詫異轉為憂慮, 心覺好笑。
“心情好的時候發, 還是心情不好的時候發?”孟遙清打破砂鍋問到底。
岑檸遞給他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暗笑他天真,“都說了是看我心情了,那肯定是想發的時候發,不想發的時候就不發啊。”
鏡頭下的孟遙清一臉呆滯, 保不準是被她的無賴給怔住了。
岑檸趁此機會又拍了好多照片。
孟遙清終於反應過來了,幽幽道,“難怪你一開始搶著要拍, 就是為了這個吧?”
岑檸自然不肯承認,翻著這幾張照片看得直樂,“不要汙蔑我,我隻是對你的拍照技術沒有信心而已。”
無論如何,她已經有那麼多照片到手了,再多說也無用,孟遙清泄氣一般,彎著腰將腦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那你之後發我一份照片好嗎?”
他的手機裡還沒有他們的合照。
這種小要求,岑檸當然會滿足。
“晚一點發你。”她緊攥著手機,心想一定要等回去把照片修好看一點再發過去。
孟遙清隻能點頭說好。
兩人徑直往前,在走出這個花園以後,兩側的燈光黯下去一些,不似園內那樣亮堂。
能看得清路,但是岑檸有些不適應,下台階的時候還踩空了一層,幸好被孟遙清撈了回去,她才沒往前栽。
“路燈不夠亮所以看不清?”
“可能吧,我好像有點夜盲,一下從那麼亮的地方走過來,眼睛還有點不適應。”
岑檸對此並不在意,在孟遙清說可以讓人過來把路燈調亮的時候也沒點頭。
“沒必要這麼麻煩。”她說,“多走幾步就適應了。”
像是為了證明這句話的真實性,她快步下了剩下的台階,穩得很,但孟遙清怕她摔了,還抓著她的手臂不然她太放肆。
“知道你看得清路。”他應該是想教訓一下岑檸的,但對上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什麼重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好聲好氣地和她說,“但是走太急很容易摔的。”
岑檸眨巴了一下眼睛,小聲對他說,“我太激動了嘛,畢竟是第一次來你家。”
她挨過去,撞了一下孟遙清的肩膀,壓抑著過分的喜悅,“所以看什麼都新鮮,有點控製不住情緒嘛。”
“再說了——”
她話鋒一轉,眼睛裡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你一定不會讓我摔到的對不對?”
“我怎麼——”孟遙清一頓,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強硬地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隨即將抓在她手臂上的手鬆開。
重新垂下的手試探性地貼上她的手背,支起指骨在她手背來回摩挲。
岑檸隻笑,“弄得我癢。”
孟遙清高高提起的心落了下去,緩緩張開五指將她的手包裹住,她的體溫有些低,掌心的皮膚有些潮。
岑檸覺得這樣被他的手包著不是很舒服,便掙紮了一下,孟遙清有些無措地看了她一眼,但還是乖乖鬆手,掌心被她濕潤的指尖滑了好多下,滋蔓的潮意附在他的皮膚,一直沒能消下去。
她的手指嵌入他的指縫,十指緊扣,甚至還饒有興致地一直用大拇指磨蹭他拇指下的那一小塊嫩肉。
扭過頭望向身側的人,果然露出來的皮膚都紅得像是煮熟的蝦子了。
“臉好紅啊你。”她在嘲笑他。
孟遙清也不惱,有些沮喪地垂著頭,“控製不住嘛,我也不想的。”
見他真氣餒下去,岑檸又急了,連忙安慰他,“沒關係的,皮膚紅就紅嘛,又不影響什麼。”
他不依不饒,“可是你會嘲笑我啊。”
岑檸:“......是我沒素質,對不起。”
孟遙清這才作罷,漲得通紅的臉頰終於露出輕快的笑容,捏了捏她的手心。
“嗯,原諒你。”
-
不知道問了多少次“還有多遠”,總之,兩人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岑檸嚴重懷疑這家夥是帶自己繞路了,不然怎麼會這麼遠?
在問出這個問題後,孟遙清果然說道,“確實繞了一點路。”
岑檸:“!!!”
“因為我爸媽可能會帶客人去中央花園那邊,所以為了避開他們,我稍微繞了點路。”孟遙清解釋道。
岑檸:“哦,那沒事了,你繞路是對的。”
要是正好和他家裡人碰上,那......她會想要縮進土裡去的。
孟遙清:“你說過不想見我家裡人的啊,我也和他們說過了,不會來打擾我們。”
他邀請岑檸來他家的時候,她就說過這方麵的顧慮,所以為了避免她的不自在,他特意和家裡人交代好了。
岑檸已經忘記自己什麼時候說過這件事了,努力回憶起來,“我有說過嗎?”
“有的。”
電梯門在麵前緩緩打開,孟遙清牽著她走進去,按下樓層。
“上次給你發邀請函的時候你就說過啊,這麼快就忘記了嗎?”他提醒。
岑檸狀似恍然地“哦”了一聲,那時候滿腦子都在想要不要去你房間,在想你家的貓咪和水母了,哪還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啊?
沿著長廊走了兩分鐘,孟遙清停在一道門前,“到了。”
不等岑檸有何反應,他將大門推開,一室馨香向外擴散。
岑檸好奇地探頭,然後跟著他走進去。
他的房間和她曾設想過的裝潢差不多,大片低飽和度的色彩打底,圓木家具,地毯、沙發和床上用品多是絲絨和厚實的羊羔絨,看起來清新又簡約。
孟遙清怕她不自在,便將房門大敞著,然後走到窗邊將緊閉的窗簾扯開,落地窗推開,濕潤的晚風隨即灌了進來。
岑檸甫一進門,瞬間被那缸比她人還高的水母攫取了所有心神。
天呐,這可比她想象中要大、要漂亮的多。
孟遙清發過的動態裡隻有十來隻水母,她就以為那是全部了,直到現在她真正來到這裡,才發現他這一缸裡少說也有四五十隻水母了。
成群結隊的水母伸著短短的口腕在偌大的缸裡飄浮著,傘膜呈半透明的藍,裝飾著乳白色的光斑,水母缸被擦拭得很是乾淨,乍一看,這些水母仿佛是飄浮在半空中。
看到這一幕,岑檸真正體會到了“皆若空遊無所依”是什麼意思。
她湊過去,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撞到水母缸,也沒有伸手去探,怕留下指印。
“真漂亮......”
孟遙清走上前來,將這邊的壁燈關掉,然後開啟缸裡的燈。
周身乍然黯下,唯有缸裡散發著柔和的淺藍色光暈,水母柔軟的傘緣有規律地翕合,口腕的尖端也微微顫動著。
“好看嗎?”
孟遙清輕聲問道,生怕會驚動她。
岑檸的視線黏在某隻水母上,聽到他這樣問起,才看了過來,同樣小聲地說,“好看的。”是她搜腸刮肚也找不出合適的詞彙能形容的好看。
她扯了一下孟遙清的衣袖,示意他再靠過來一點,同時說,“你站那麼高做什麼?”
孟遙清無奈,想說是自己長得高而不是所謂的站得高。
他貼過去,配合地彎下腰和她居於一條水平線上,“要在這裡拍照?”
岑檸搖了搖頭,嘴角噙著歡欣的笑意不斷貼近,然後附在他的耳邊,氣息徐徐地嗬出,輕輕拍打著他的耳膜。
“謝謝你邀請我來你家看水母。”
孟遙清正想說不客氣,就見她側過臉,臉頰貼著他鬢邊還未來得及取下的玫瑰花蹭了蹭。
她不能真正觸碰到他的臉頰,隻能用這樣更為委婉的方式表示自己的喜悅和親昵。
有一枚花瓣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孟遙清的肩上。
他注視著女生剔透的眼眸,滯緩的呼吸讓他大腦有些缺氧。
“不客氣。”他說。
隨後也貼了過去,鼻尖輕觸她發間還浮著雨水的玫瑰花,印了上去。
岑檸的水母耳墜叮鈴鈴地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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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揚揚的花瓣散了一地。
壁燈重新被打開,孟遙清蹲下.身,很認真地將一片片花瓣拾起來,讓地板恢複成一開始乾乾淨淨的樣子。
岑檸靠著沙發的扶手看著他收拾殘局,將耳邊隻剩個花心的玫瑰花取了下來,隨手放在茶幾上。
“你家的小貓呢?”她好以閒暇地問。
“另一個房間。”孟遙清糾正道,“不是小貓,是大胖貓。”
將拾好的花瓣在岑檸不明所以的注視下細致地塞進一個小布包裡,孟遙清這才大步走向臥室的另一頭,打開一扇門。
岑檸眉梢一挑,“我還以為那邊是你浴室。”
“是貓房。”孟遙清朝她招了招手,喚她過來,“來吧。”
岑檸雀躍地跟了上去,腳下的木質地板變成了厚實的羊毛毯,一進門,她就看到了趴在門口的加菲貓,正閉著眼睛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