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岑檸在走廊給爸媽打了電話讓他們過來一趟。
雖然她爸媽平時都表現得很不靠譜, 但是這種大事,果然還是得有大人在場才行。
孟遙清的父母前兩天出國了,家裡隻有爺爺奶奶在,他怕老人擔心, 也不敢讓他們知道這種事情, 背上的傷也打算回去了往小了說, 隻說是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雖然岑檸覺得這個理由完全站不住腳。
“誰家樓梯摔下去能摔成你這樣啊?”岑檸又想哭又想笑的, 表情完全不受控製。
孟遙清滿臉嚴肅地說, “那你覺得什麼理由比較靠譜?說我......去騎馬的時候被馬甩到地上了?”
“不行吧, 那樣你家裡人會去找馬場維權的吧?到時候你的謊言不就被戳破了?”岑檸吸了吸鼻子, “那還不如說是從樓梯摔下來的。”
孟遙清歎了口氣,“隻能這樣了。”
他垂下頭,扯了一下病號服寬大的袖子。
岑檸問他,“你的背還很痛嗎?”
孟遙清搖搖頭, 看著她幾乎要把愧疚倆字寫在臉上了,很是無奈, “是真的不怎麼痛了, 不是安慰你騙你的話,而且那輛車也說不準是衝誰來的, 你真的不用愧疚,不是你的錯。”
他抬起手,將岑檸淩亂的也沒心情整理的頭發梳理了一下,“而且,我真的很慶幸當時不聽你話偷偷緊跟在你後麵,不然你真出事了可怎麼辦?”
他回想起當時千鈞一發的情形,心跳都開始提速了,後怕的同時再一次慶幸, “還好牢牢跟著你。”
否則,那後果他都不敢想。
岑檸沒再說話,將他插.入自己發間的手拿了下來,兩隻手緊緊握住他。
他的手掌在地麵上摩擦過一陣,破了點皮,雖然沒見血,但看起來還是有些滲人。
“你摔得好慘。”她小聲說。
孟遙清說了聲,“還好。”然後抬起那隻手用指骨蹭去她眼尾的淚珠。
“突然發現你的淚腺還蠻發達的。”他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奇地說,“平時不見你哭,但哭起來眼淚真的很多誒。”
他甚至還問她,“哭著哭著會覺得口渴嗎?”
岑檸:“......”
“你話好多。”她麵無表情地說,“完全OOC了。”
孟遙清眼巴巴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才說,“因為不想看你哭啊,起碼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哭......但是也不能不讓你哭,因為這畢竟你感情宣泄的一種方式,我怕不讓你哭,你憋在心裡,會更加難受。”
“所以我想逗你開心......不過看來我並沒有這個能力。”他聳了聳肩,自嘲一笑,“感覺越說越糟糕了。”
岑檸安靜地注視著他,輕聲說,“沒有那回事。”
他平時看著高高大大的,但這時,套著大一號的病號服,身形被襯得纖細了很多,臉上帶著失血過量的蒼白,頹然地坐在床頭,岑檸忽然就覺得他看起來脆弱極了。
於是她起身,乾脆坐在床沿,朝他伸出手,“要抱抱嗎?”
孟遙清蒼白的臉頰開始變紅。
“可以嗎?”他的聲音幾不可聞,生怕聲音大了就會讓她改變主意一樣。
岑檸點了點頭,手臂維持著張開的姿勢,“來吧。”
下一秒,孟遙清弓起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貼了過來,雙手虛虛環住岑檸的腰,腦袋抵在她的肩頭,沒敢壓上去,怕她嫌他重就不肯抱了。
他身上一股子消毒水和苦澀的藥味兒,並不好聞,岑檸皺了皺眉,選擇對此閉口不言。
不然他又要用那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她,然後道歉了。
她囫圇摟住他,摸了摸他卷曲的頭發,軟蓬蓬的,很好摸。
見她開始對自己動手動腳了,孟遙清也大膽地收緊了圈在她腰上的雙手,把她抱得更緊,汲取她的體溫。
她身上還是原來的香味,淺淺的柑橘和檸檬,聞起來令人很安心。
他弱弱地開口,“我現在,身上是不是臭臭的了?”
什麼啊,果然還是說起這個話題了。
“沒有。”岑檸言簡意賅,仿若霸總附體,“不臭,你也不許說自己臭。”
意外的是,孟遙清居然還挺吃她這一套,不僅沒有被她冷硬的態度打擊到,反而小聲地笑了起來,“怎麼突然那麼霸道,好不習慣。”
岑檸歎了口氣,語氣沉重,“你正常一點。”
他理直氣壯,“我很正常的。”
岑檸沒說話,按著他的腦袋把他又往懷裡帶了帶,抱得更緊。
“那個......”
孟遙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喘過氣來了,岑檸垂頭看他,就見他臉憋得通紅。
“怎麼了?傷口痛?”她有些慌。
他搖了搖頭,輕輕掙紮了一下,從她懷裡抽身出來。
對上岑檸茫然的眼神,他用手遮住臉,很是難為情地開口,聲音又輕又飄,“碰到了......胸.部......”
岑檸一愣,有些啞然,半晌後磕磕巴巴地說,“可是抱在一起......會碰到也很正常的吧?”
她之前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也從未在這方麵深想,突然被點出來,就有點......怪怪的。
“可是之前都是浮在表麵的,沒怎麼碰上。”孟遙清和她擁抱的時候都很小心,生怕讓她覺得不自在就不願意再抱他了,所以為了還能有下一次,他每次都很注意的。
“但是剛剛都......臉都陷進去了......”孟遙清越說越小聲,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感慨道,“感覺在占你便宜......我怎麼能這麼齷齪?”
說自己齷齪不是因為碰到了她的胸.部,而是因為那時的他內心某一刻是竊喜的。
他狠狠唾棄自己的趁人之危,耳朵迅速燒了起來,岑檸盯著他的耳尖,心臟有些莫名的癢。
但又很尷尬,因為自己根本不知道要作何反應。
要說沒關係然後安撫他嗎?
沉默的對峙間,門口傳來一陣急促淩亂的腳步,岑檸若有所感地扭過頭,沒一會兒,房門被敲響了。
“應該是我爸媽來了。”她迅速起身去開門。
孟遙清也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頭發,將被子抖了抖,努力捋平上麵的褶。
門口。
岑檸一把門打開就被媽媽抱在了懷裡。
“天呐我的乖寶沒事吧?!”沈女士在電話裡聽她說差點被車撞了就急得不行,把岑檸摟在懷裡從上摸到下,聽起來要哭了一樣,“沒受傷吧?啊?”
岑逸看岑檸還能走過來開門就知道她身體沒什麼大礙,眼睛往病房裡一瞟,拍拍老婆的手臂往病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受傷的在那兒呢。”
“對。”岑檸從媽媽的懷裡掙脫,讓她平靜下來,“我沒受傷,但是孟遙清背部受傷了,剛剛醫生給他上了藥。”
“哎呀,這可真是......”沈女士攬著岑檸的肩走近病床。
孟遙清略有些拘謹地向他們問好,“叔叔阿姨下午好。”
“你好你好!”沈女士上前幫他掖了掖被子,“我們叫你小孟可以嗎?檸檸在電話裡都和我們說了,多虧你救了她才沒有讓她出車禍。”
說到這裡,沈女士的聲音裡又帶了些哭腔,“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岑逸抽了幾張紙巾塞給她,然後拿著一次性杯子去接了幾杯溫水過來。
沈女士在喝完水以後情緒穩定了很多,歉意地看向孟遙清,“不好意思啊,來得急,花籃和果籃都沒準備一個。”
“沒關係的阿姨。”孟遙清說,“我傷不重,等會兒就可以出院了。”
沈女士詫異地開口,“就出院了?”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也對,在家裡養傷也能被照顧得精細一點,好的比較快。”
岑逸又接著說,“改天我們再準備好謝禮登門道謝。”
“不用了叔叔。”孟遙清真誠地說,“我父母都出國了,家裡隻有爺爺奶奶在,老實說我並不打算讓他們知道我受傷的事情,所以登門拜訪就......”
岑逸不讚同地皺起眉,“這種事情都不打算和家裡說?”
“隻是不打算讓爺爺奶奶知道。”孟遙清解釋,“爸爸媽媽那邊我晚點會和他們說清楚的,如果叔叔堅持要上門......”他捏緊了薄被的邊緣,指尖泛白,有些磕巴,“以後應該、應該會有更合適的機會......”
岑檸都聽不下去了,“你在胡咧咧什麼啊?”
然後把水杯塞給他,“喏,多喝點水。”
然後和爸媽說,“我們還得去警局那邊錄口供,這次事故也不知道是人為還是意外。”
岑逸比了個ok的手勢,“哪個警局?我讓你姑從所裡調個律師過來。”
岑檸報了警局的地址,然後把墊在孟遙清後背的枕頭抽走,讓他趴著休息會兒。
孟遙清卻不依,堅持現在就出院然後跟著一起去警局,眼巴巴地看著岑檸懇求道,“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醫院,而且醫院裡的氣味聞著也好難受,床坐著也不舒服。”
岑檸:“......”
行吧。
-
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警察後續還要做一係列的檢驗鑒定,鑒定結果不會那麼快出來。
但是,在岑檸知道那個肇事司機已經因為突發心梗去世的時候,還是有些恍惚。
警察調出的監控裡,車子還行駛在馬路上的時候,司機就已經趴在方向盤上了,拐進人行道究竟是他生前最後的一絲意識做出的反應,還是意識消亡後由於慣性而倒下的身體無意做出了相關操作,已經不得而知了。
所以,她差點被車撞上,可能就是單純的倒黴站在了路邊而已......
“彆多想。”孟遙清摸了摸她的腦袋,似乎是想要將她從負麵情緒的沼澤裡拉出來,“明天還有數學和物理小測呢。”
岑檸:“......謝謝你提醒我啊。”
本就不美妙的心情更爛了。
第二天中午,岑檸一打放學鈴就往家裡趕,回學校的時候帶了一個保溫桶。
“雞湯。”
在孟遙清好奇的注視下,她把保溫桶的蓋子掀開,醇厚的雞湯香味霎時擴散開來,“我媽媽要家裡阿姨給你燉的,讓你補補身體。”
孟遙清看著深不見底的湯,笑容有些勉強,“這麼多?是我們兩個人喝的吧?”
岑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身體好好的我用補什麼?快喝吧,明天也有呢,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湯。”
雖然是一番好意,但是......
孟遙清盛出一碗雞湯吹了吹,又問她,“你真的不喝嗎?聞起來很香。”
岑檸不感興趣地搖搖頭,“我不愛喝湯。”
特彆是雞湯和魚湯,她看見都覺得頭暈。
“好吧。”孟遙清接受了現實,捧著雞湯,慢慢吹著,然後一口一口喝起來。
岑檸慢吞吞地趴在桌上,看著他笑,“喝不完也不用勉強的。”
“浪費食物不好......不過明天你可以讓阿姨少燉一點湯。”雖然他食量挺大的,但吃完正餐後又來這麼多湯,他還是有點吃不消。
岑檸嗯了一聲,眨眼的頻率慢了下來。
“你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