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我覺得你可能誤判了沈葉。”
“怎麼說?”沈昆放下筆了,準備睡覺,但聽著手機那邊的女子用溫軟的調子說著冷靜的話。
“他在這個年紀,有一個跟姐姐或者母親一樣的存在長年照顧他,陪伴他,在生活中被他定位了親密感,但某種意義上,他又渴望引起你的注意,以及對抗你的父權。”
“我甚至懷疑這次我的表態,隻會讓他萌生其他想法,這種想法往往符合他這個年紀跟性格的男孩子固有的浪漫天性。”
沈昆:“什麼想法?”
“打敗你,拯救我。”她大概也覺得這種行徑有點可笑,但確實附和猜想。
沈葉畢竟年少,再天賦異稟,也留有意氣風發的天真爛漫。
而這種思維,她跟沈昆這類人都不會有。
沈昆:“那就隨他,不過他要對抗的也許不止我,你要不要再給他找個對手,年齡沒差那麼多,身份也沒我這麼尷尬的?”
他早年在香港開過的生意盤口有些是灰色地帶,路子野,說起話來也很隨意,也始終明確把她當道具利用,言語間既散漫,又直接。
奚涼用了幾秒才想到對方指的是誰。
蔣森?
這人....怎麼想的啊。
她心裡覺得有點好笑,但為尊者諱,她隻能耐心道:“那您需要換的是我,換個身份沒我這麼卑賤的,才配得上你們兩家的豪門之爭,現在這資本市場可不流行向下兼容了,我的沈先生。”
她好像在罵他老土。
沈昆一時安靜,忽而就掛了電話。
奚涼不太在意,洗澡的時候,想起沈昆他其實根本不介意自己的兒子是否看上他手底下最好用的道具,但他需要一塊磨刀石。
沈葉天資是有,但缺乏曆練跟鋒芒,不似她跟許山這樣早就跟在他身邊經曆許多,有辦事的能力跟狠辣的心腸。
作為一個父親跟手握財富資源的人,他如果要為兒子鋪路,不會讓心腹擁有超過兒子的能力。
一般會同步兩條棋路。
一是讓她消失。
二是讓他成長。
但從身份價值來說,沈葉都不配讓蔣森作為磐石為其磨刀,何況她。
所以她才覺得沈昆這番言行有失往日水平。
怪怪的。
難道他對蔣氏有競爭的意圖,所以懷有敵意?
周氏還沒拿下,且蔣氏是巨無霸,勝算渺茫,不至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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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山這邊也問了沈昆為什麼這麼搖擺不定。
沈昆仇人太多了,許山基本都衛護在邊上,他知道他們的所有事。
“你說,陳念娣如果死了,她沒了牽製,而蔣森這樣的人又來招攬她,她會不會跑路?”
許山皺眉,“她是個念恩情的人。”
“是念情,但我對她又不好,正常人不恨我才奇怪。”
“那您對她好一點不就行了。”
“她太危險了,萬一哪天我被她嘎掉都不知道,當年她爸的葬禮,咱們可去看了的,可真是一絕。”沈葉嘴裡帶過這種網絡詞彙,對罵時,這位笑麵虎記下了,現在倒是用了起來。
嘎不嘎的,又不是鴨子。
“我覺得您也挺危險的,也並不正常,實在沒道理挑剔她。”
沈昆:“......”
利用,提防,戒備,核心利益又一致,不得不抱團。
在許山看來,這倆人都有點變態。
不過既然提起那場葬禮,許山覺得還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奚涼更變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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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奚涼出來,把水杯放進盥洗池裡,打開水龍頭,嘩啦啦衝洗,卻忽想起很久以前跟她合租的陳念娣在她洗杯子的時候,搭著邊上台子,啃著蘋果,說:“涼涼,你以後一定跟我不一樣。”
都是一個村子出來的,還是她把自己帶出泥沼的,怎麼會不一樣?
她當時想反駁。
“你好聰明,會考上好大學,有個好工作,以後買個大房子,你喜歡養魚,就做個大魚缸,裡麵放好多好多漂亮的小魚,比咱們村裡的那些小魚都漂亮。”
“千萬不要被其他男人欺負,不要像我一樣走錯路。”
“你要記住了。”
“不要做錯誤的選擇,我希望你過得比我好,比所有人好。”
奚涼記得自己當時好像說:“你也可以的,如果你不可以,等我可以的時候,我的大房子可以住著你,我的魚缸可以有你看,我的漂亮小魚可以有你一起養。”
“我們以後去雲南吧,那邊好多花,還有好多蘑菇,你不是喜歡吃蘑菇嗎?”
“真的?”陳念娣從小耳朵有問題的,聽不太清,湊了另一邊完好的耳朵過來,卻很高興,滿眼放光,像是小時候被她騙去一起抓魚。
明明比她大,也開始工作了,卻特彆好騙。
“對,魚便你洗,換水你來,我就負責喂魚,聽說蘑菇有毒,你先吃,沒事我再吃。”
“呸!臭涼涼,敢欺負姐姐!”
她一生氣,把果核塞進她剛洗完的杯子裡,衝過來要抓撓她。
然後消失了。
奚涼恍然回神,這才發現小拇指上的指套掉落了。
一截早已結痂多年的傷口就這麼醜陋顯現在流水下,一隻手,五根變四根。
怪怪的。
殘缺的,就是很怪啊。
但她不以為意,隨手把這副指套扔進了垃圾桶,從邊上冰箱裡拿出新的套上。
沈葉委婉提過可以去修複或者裝幾乎以假亂真的假指,現在技術很發達,隻要花錢就行。
但她覺得沒必要,嫌麻煩。
看這樣多簡單。
如果不是怕嚇到彆人,讓人老盯著看她,她都懶得戴它。
不過......那個蔣森觀察入微,倒是好心性,應該在那天老巷吃飯的時候就看出來了,但沒有表露任何異樣。
她怎麼覺得這人調查過自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