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鬱之癟癟嘴, "我當然希望夏琰好,可你也沒有照顧好他。"
"鬱之,你若是如此,也不必再清修了。”陸秉文低聲歎息, “你的心不善,再清修又能如何?"
鬱之的眼神愈發遊移不定,說道: “你又沒受過我這麼多苦,你有什麼資格評價我?!”
“哦,你還恨我,你嫉妒我擁有了你喜歡的人。”陸秉文勾起嘴角, "夜深人靜之時,你可能不明白自己哪裡輸給我這隻鬼了,對麼?很簡單,夏琰這麼善良,你這樣陰暗,你根本配不上他。你布局的時候,可曾想過有多少無辜的人會因此而死,又有沒有想過,就算你贏了,你也改變不了過去發生的所有事情?"
"何況,你輸了。"
陸秉文不想再多看鬱之一眼,可鬱之卻像是受了刺激,朝著環海路的馬路跌跌撞撞地跑去,邊跑邊說: “我沒輸,我沒輸!”
陸秉文沒有再回頭,他對著夏琰輕輕招了招手,說道: “寶貝兒,起風了,我們回家。”
夏琰從不遠處提著小桶跑到了陸秉文身邊,乖巧
地捉住了陸秉文的手,小小聲說道: “叔叔,那個叔叔瘋掉了嗎?"
一陣刺耳的刹車聲傳來,馬路邊的人大喊道: "臥槽,快打120,這個道士怎麼往車上跑?!沒長眼啊!"
夏琰的身體微微一怔,陸秉文擋住了夏琰望向馬路邊的視線,他輕輕捂住了夏琰的眼睛,將他帶回了夏宅。
“沒什麼。”陸秉文替夏琰推開門, "壞人總會受到懲罰。"
夏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家裡已經布滿了飯菜的香氣,夏琰抱著貓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翹著小腳丫說道: “叔叔你不是在談戀愛嗎?那你過年應該和男朋友一起吃年夜飯呀,不然他會想你的。"
陸秉文勾起嘴角,說道: “嗯,叔叔會的。”這晚,夏宅燈火通明,熱鬨非凡。可與熱鬨格格不入的是落寞的陸秉文。
夏琰握著煙花棒和父母在院子裡玩,正巧看到了一身紅色官袍的陸秉文躺在簷上對著月亮喝酒,他迷茫地看著陸秉文,腦海裡又出現了幾個一閃而過的片段。
生日宴,朋友,桃花雨。那時候,鬼叔叔明明看上去很開心呀。
夏琰皺著秀氣的眉頭站在屋簷下回憶起了許許多多的往事,房簷上的酆都大帝在近千年頭一回喝多了,他搖搖晃晃地拿著酒壺從房簷飛身而下,用靈力將夏宅裡一顆鬆樹裝扮成了桃花樹,一本正經地搖了搖樹乾,給小小的夏琰晃悠下來了許許多多桃花花瓣。
夏琰眼前一亮,忍不住小聲“哇”了一聲。
陸秉文將酒壺舉高,又痛飲了一壺美酒,臉色仍十分冷靜,嘴裡說的話卻已經不冷靜。他對著小小隻的夏琰沉默了許久,在第一朵煙花炸開的時候,他說: “夏琰,我好想你。”小夏琰迷茫地望著他,陸秉文踉蹌了幾步,又低聲重複道: "……我好想你。"
“新年了。”陸秉文蹙著眉頭看向夏琰,又將半壺酒倒入了口中, “寶貝兒,你記起我,好不好?"
若不是鬼叔叔臉色冰冷,夏琰還真要以為陸秉文下一秒就會流淚。
但陸秉文沒有哭,他輕輕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似乎也已經意識到自己是一隻奇怪的醉鬼。他從未如此大醉過,竟直接躺倒在夏宅的亭子裡,對著月亮發出了一聲重重的歎息,然後閉上了眼睛。
/>夏琰怔怔地看著陸秉文,見陸秉文這樣痛苦,他的心中也一片酸澀。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有落淚的衝動,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流下了眼淚,他盛滿眼淚的漂亮眼睛像是一塊溫柔的湖泊,也像是一麵鏡子,映著陸秉文頹廢的樣子,也映著這絢爛的世界。
夏琰跑到醉酒的鬼叔叔身邊,他想要把陸秉文拉起來,卻不小心拉下了陸秉文無名指的玉石戒指。
在昏黃的燈光之下,夏琰小心翼翼地捧著戒指,也看清了戒指裡刻著的兩個字——那兩個字正是夏琰,是他今天上午剛剛學會如何寫的兩個字。鬼叔叔最重要的戒指裡,寫了鬼叔叔思念的人的名字。鬼叔叔最重要的人,叫作夏琰。
夏琰像是觸電似的清醒過來,無數記憶宛若走馬燈似的在他腦海裡掠過,就像是困惑已久的題目終於找到了謎底,他終於自己是忘了些很重要的事情——
他忘記了自己最喜歡的一隻好男鬼。
下一秒,一道金光從他的眉心緩緩下移至心臟,他隻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像是要飄起來了。
等他再醒來,竟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深山之中。
不遠處,有一汪還在冒水的清泉,夏琰緩緩走到了清泉邊,看到了自己十九歲時清秀的容顏。
可那汪水竟會變換,他的影子,一會兒變成了貓咪,一會兒變成了海棠,又一會兒,變成了山澗裡的一汪小魚。
他曾是這世間的萬物,也曾做過人。此時此刻,他的倒影裡出現了千年前在桃林彈奏琵琶的他自己。
那演奏琵琶的美人對他笑了笑,笑容溫柔又欣慰,說道: “夏琰,你找到陪你共度一生的伴侶了,對嗎?"
"嗯。”夏琰輕輕點了點頭, “我找到了。"
金光從夏琰的心臟迸發而出,像是蝴蝶一般在空中起舞,沒過多久,這原本光禿禿的山脈竟長出了一棵棵漂亮的桃樹,方圓十裡,都變成了一片粉紅。
漫山遍野的桃花曾是埋葬千年前他的墳墓,卻也是神賜予他新生的禮物。
現在,桃花開了,他也飛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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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老鬼醉酒醒來,一抬眼便看到了傾國傾城的絕色大美人正俯身看他。他勾起嘴角,低聲笑道: "嗬,夢見老婆了。"
夏琰輕聲笑了幾聲,用腳不輕不重地踢了陸秉文一眼,說道: “出息,鬼怎麼會做夢。”“我不會做夢。”陸秉文自嘲道, “可鬼也有幻覺。”陸秉文的酒還未醒,他搖搖晃晃地背過身,眼看就要回屋子裡,卻聽到身後有人輕聲道: “哥
哥。”
陸秉文全身都愣了一瞬,他回眸看向了眼前白衣翩翩手持折扇的黑發美人,突然意識到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夏琰的頭發好像變長了許多,他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浮動著十裡桃林的花紋。他身上靈力充沛,早已不是凡人能擁有的靈能。
陸秉文迅速地站了起來,他還是比夏琰高半個頭,此時,他直勾勾地盯著夏琰看了許久,才不確信地說: “琰琰,你——你都想起來了?”
在新年的第一分鐘,陸秉文聽到了自己盼望許久的話語,見到了自己想見許久的小神仙。
陸秉文的眼裡難掩欣喜和炙熱,他走上前緊緊地抱住了夏琰,像是抱住了自己失而複得的寶物般激動,強健有力的心跳在胸腔震動,似乎在提醒他,這一切都不是夢。
“嗯,我想起來了。”夏琰彎起笑眼, “我有個死鬼老公,他名叫陸秉文,愛好耍流氓。他為鬼
闊綽,第一次見麵就送了我一條價值連城的白玉珠,卻在新婚之夜把我弄哭——"
夏琰將小腦袋靠在了陸秉文的肩膀,他輕笑著說: “嗯……雖然他壞壞的,可是,我還是好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