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二十多分鐘,他們便提前到達了目的地。
狹窄的河穀驟然寬敞起來,文清辭一眼便看到,流石灘的間隙,生長著朵朵紅花。
“就是這裡。”文清辭鬆了一口氣。
親眼看到芙旋花,幾名醫士無比興奮“真的有!”一人忙將背在身後的木盒捧了過來,“我現在就去采來!”
文清辭輕咳一聲,沒有阻攔。
芙旋花的采摘,沒什麼特殊的,對太醫署的醫士而言不成問題。
對方三兩下便將花摘來,裝在了木盒裡。
然而還沒等眾人緊張得心情徹底放鬆下來,采藥的醫士忽然發出一陣尖叫。
緊接著,人便朝直直地栽了下去。
木盒隨之從他懷裡跌出,落入了河道之中。
這是怎麼回事?
文清辭下意識朝對方的腳底看去。
……涓涓細流不知道什麼時候漫過了流石灘上的石子,讓腳下的路變得愈發濕滑。
靜了不過三五秒,遠方突然傳來了隆隆巨響,震耳欲聾。
文清辭立刻抬眸,看向上遊——
一塊塊巨大的冰淩與巨石順著水流而下,頃刻間填滿了河道。
不過眨眼,便滾至流石灘上。
“你們先躲開!”
“是是——”幾名醫士立刻朝高處而去,四肢並用,爬上了一旁的矮崖。
河道上的人也艱難起身,踉蹌著向這裡而來:“這……這是什麼東西?!”
“是淩汛,上遊潰壩了。”文清辭迅速答到。
望河上遊的山峰,海拔有將近三千米,這條河在豐水季水流極其湍急,但是春冬之際,上遊的河水與瀑布全部凍結,水流量隻有平常的十分之一不到。
可這絕並不代表淩汛不危險。
現下,陽光曬碎了高達數百米的冰瀑與河流。
積攢了一冬的冰淩,全都順著未化的那一點河水,從上遊滾了下來。
枯水期的河流雖然淹不死人,但是河道裡的冰淩,卻能夠輕易將河道兩邊的人卷進去,碾死在其中。
更彆說冰淩還衝破上遊的石壩,將巨石也帶了下來。
聞言,醫士的臉色瞬間煞白。
等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流石灘已經被冰淩填滿,而小小的木盒,也早被冰塊吞噬,裹挾著消失得無影無蹤。
完了……這可怎麼交差?
“你們把他拉上去,咳咳……待在這裡不要亂動。”說完,文清辭竟順著河道,與冰淩一起向下遊而去了。
流石灘是望河河道最寬闊、平順的位置,謝不逢所處的下遊,要比這裡危險百倍!
此時此刻,文清辭的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謝不逢還在那裡。
自己必須找到他!
天慈發作還沒過去多久,文清辭的身體,仍沒有養回來幾分。
幾步下去,他嘴裡便嘗到了濃重的血腥味,胸口隨之灼痛起來,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
顧不了那麼多,文清辭強忍著痛意順流而下。
哪怕用了輕功,他的速度仍比不上冰淩的流速。
等文清辭到峪口處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巨型冰淩填滿了狹窄河道,中心處堆積有近十米之高,如無數把鋒利的飛劍,指刃向天。
森森寒氣映亮了河道。
河流的拐彎處的凹岸,情況稍好一些。
此時謝不逢正半跪在那裡,他的小腿便被冰淩重重地壓著,難以動彈。
而好巧不巧的是,那個木盒也被冰淩帶到了這兒來。
謝不逢的視線,落在了文清辭的身上。
……他是來尋藥盒的嗎?
顧不得多想,文清辭足尖輕點,直接踏著仍在活動的冰淩,來到了謝不逢的身邊。
接著拚儘全力,將少年拉了出來。
“咳咳咳……跟,跟我走。”文清辭的唇邊不知何時溢出了鮮血,聲音也變得格外沙啞。
可到了這個時候,他的神情仍沒有半分慌亂。
下一刻,峪口又傳來隆隆巨響。
——在後方冰淩的擠壓下,原本已穩定的冰堆再次活動
翻滾中,原本浮在冰麵上的木盒,終於被徹徹底底地卷了進去,深埋入冰堆之下。
可是自始至終,文清辭都沒有多看藥盒一眼。
冷風夾雜著冰碴,襲了過來。
文清辭頭頂的絲帶不知何時滑落,一頭柔軟的墨發就這樣如瀑布般披散在了肩上。
然後和著風,輕輕地從謝不逢的頰邊掃了過去。
與此相伴的,還有那股熟悉的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