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 生辰快樂(2 / 2)

可是過了沒多久,一皇子也到了十七,皇帝那邊依舊沒有半點動靜。

朝堂上便有暗流湧動。

百官費儘心機猜測皇帝的意圖,半天什麼也摸不住。

隻有謝不逢知道——皇帝在害怕。

耳邊的心聲告訴少年,謝釗臨仔細算過一番:自己今年還沒有五十,再過一十年,等到自己六十多歲時,皇子們已年近四十。

那個時候,他們還甘心隻當皇子嗎?

謝釗臨越是恐懼,就越不想讓這些皇子太早羽翼豐滿。

因此本應離宮的謝不逢,就這麼暫時留在了太殊宮裡。

*

蕙心宮,前殿。

轉眼小公主出生已近一個月,相比出生時瘦巴巴的可憐模樣,她現在又白又胖,可愛了不少。

文清辭的病假還沒有休完。

他那天給蘭妃用了毒,雖然現在毒已解過,可是文清辭仍有些不放心,每隔幾日他都會去為蘭妃診脈,看她最近有無異常。

幾次診脈後,蘭妃的身體都無任何大礙,文清辭也慢慢地放下了心來。

說來當初為她定時請脈的時候,蘭妃就喜歡與文清辭閒聊上兩句。

現如今則更是如此。

“……再過上幾個月,陛下便要南巡了,這次走的是水路,全程幾乎都在運河之上,”蘭妃一邊輕輕拍打懷裡嬰兒,哄她入睡,一邊輕聲說,“我猜屆時陛下一定會讓文先生帶諸太醫前往。”

她的身體狀況恢複還算不錯,說話時的中氣也恢複了大半。

今日蘭妃穿著一身淺紅色的宮裝,更是將氣色襯得格外好。

此時的太醫署有兩個太醫令。

禹冠林年事已高,怕是不能離開雍都,跟著一起南巡。

故而“出差”的這個活,隻會落在文清辭的身上。

隻不過這件事暫時還沒有正式對外通知。

文清辭也不太明白,一向非常謹慎的蘭妃,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個?

他停頓片刻,隻好笑著點了點頭:“或許如此。”

此時診脈已經結束,文清辭的藥箱也收拾了大半。

“……殷川大運河。”蘭妃拍打嬰兒的那隻手忽然停了下來,她抬頭向著殿外看去,語氣也突然變得複雜起來。

文清辭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蘭妃或許是因為這條運河,想起了自己的父兄。

難怪她剛才的表現稍有異常。

輕輕歎了一口氣後,蘭妃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不妥當。

她垂眸看了懷裡的小公主一眼,再次將視線落在了文清辭的身上。

這回蘭妃終於恢複了往日的樣子,她與文清辭寒暄道:“如果本宮沒有記錯的話,文先生家所在的鬆修府,也在那附近。”

“是的,”文清辭點頭道,“的確在那裡。”

“那若是有空,文先生也可以回去看看了。”蘭妃笑著說。

聊了兩句,文清辭便已經將藥箱收拾好了。

他正要走,卻被蘭妃攔了下來。

“文太醫請留步,”蘭妃將懷裡的小公主交到奶娘手中,對文清辭說,“本宮這正好有些明前新茶,飲上兩杯再走吧。”

“是啊,文太醫,今日天色正好,不如借此機會休息休息。”站在一邊的貼身宮女明柳也挽留道。

說完,蘭妃又看了小公主一眼,並隨口道:“孚尹這幾日又長胖了。”

皇帝似乎很喜歡這位小公主。

不但給了蘭妃很多封賞,甚至剛一出生,便給她賜名“謝孚尹”。

這個名字取自成語“孚尹明達”,原是用來形容美玉的。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文清辭忽然想到,一皇子的名字叫做“觀止”,皇子叫“引商”。

這些名字似乎全部來自成語。

那麼照此推斷……難不成謝不逢的名字源於“生不逢時”這個詞?

想到這裡,文清辭的心中,不由又替他生出幾分不甘來。

但願是自己想錯了。

還沒等他想好應該怎麼拒絕,一邊的小太監便笑盈盈地將文清辭剛整理好的藥箱接了過去,放在了一邊。

見蘭妃這樣挽留,文清辭也不好再拒絕。

“那臣便叨擾了。”文清辭坐在了一邊的小案旁,同時笑著向另一邊的謝不逢點說,“殿下再等等臣吧。”

“好。”剛剛隨文清辭一起起身的謝不逢也重新坐了回來。

按理來說,謝不逢的傷早就已經養好。

他應該回自己的玉光宮才對。

但不知怎麼回事,少年卻一直不提這件事。

文清辭一想到謝不逢搬回去之後,自己送飯還要多花些時間和工夫,便也就隨他去了。

這段時間過去,文清辭也已經摸清楚,謝不逢在宮裡的的確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透明人。

沒人介意他住在哪裡,更沒人在意他去了哪。

意識到這件事後,文清辭每一次來蘭妃這裡,都會大膽將謝不逢帶上。

蕙心宮的宮女將新茶端了上來。

淡淡的茶香溢滿宮室,不由令人心平氣和起來。

文清辭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

正在此時,一陣輕風拂來,驚動了屋簷上掛著的鈴鐺。

聽到那陣輕響,被奶娘抱在懷裡的小公主忽然咿咿呀呀地說起了什麼。

蘭妃和明柳一起圍了上去,接著便小心翼翼地將她抱了過來,在懷裡逗弄。

蕙心宮裡的氣氛,一時間變得無比溫馨。

文清辭忍不住偷偷向謝不逢看了過去。

少年正在喝茶,他麵無表情,好像對這裡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謝不逢歲就被送出了皇宮,那時他年紀實在太小。

因此他無論是對自己的生母蘭妃,還是當年將他養了年的太後,都沒有留下一點印象和感情。

原著裡的謝不逢,到最後對蘭妃也隻是尊敬而已。

《扶明堂》講到蘭妃成為太後便完結了,後麵發生的一切,僅用幾句話短短總結。

其中形容謝不逢的那一句便是——孤家寡人。

看書的時候,文清辭對這句話沒有任何特殊的感覺。

可是認識謝不逢之後,他卻再也無法忽視。

……文清辭不想眼前的少年繼續孤單。

自己死遁之後,宮裡能陪他的人,應該也隻有蘭妃和小公主了吧?

想到這裡,文清辭將手中的茶盞放了下來,下意識地朝蘭妃和她懷裡的小嬰兒看去。

不知什麼時候,小小的謝孚尹又哭鬨了起來。

蘭妃哄了半天,也不見她安靜下來。

兩人的視線正好與半空中相遇。

蘭妃朝突然文清辭笑了一下,想到什麼似的說:“文先生可是我們小孚尹的救命恩人啊,不如您試試抱抱她,說不定她便不哭鬨了。”

話音剛剛落下,還不等文清辭拒絕,蘭妃就叫奶媽將小小的謝孚尹抱了過去。

蘭妃向來是一個將事情分得很清的人,她雖然依舊想不通文清辭到底是為什麼進太殊宮的,但是經曆了上次的事情以後,她已經徹底將眼前這個太醫,當做了自己和女兒的救命恩人看待。

奶娘兩步便走了過來,說著便想要將小公主放到文清辭的懷裡。

文清辭:!!!

等等,我是真的沒有抱過小孩!

這小小的一團,竟然令文清辭有些害怕。

他表麵上強裝鎮定,視線卻下意識落到了謝不逢的身上。

眾人忽然聽文清辭笑了一下,並略帶遺憾地說:“臣手臂有些無力,恐怕不敢抱公主。”

“……啊!”明柳小聲驚呼了一下。

她才想起,前陣子為了止血,文清辭的手臂被繃帶強束了好久,後麵便出現了無力的症狀。

蘭妃的臉色也隨之一變。

……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是不是戳到了文清辭的痛處?

然而就在眾人緊張的時候,文清辭卻如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看向了坐在自己身邊的謝不逢:“不如殿下來試試,您是孚尹公主的親哥哥,說不定您抱她,她就不哭了呢。”

文清辭的語氣總是那麼溫柔,帶著安撫人心、叫人平靜的力量。

他的話音落下,恍惚間奶娘竟然忘記了有關謝不逢的傳聞,隻覺得對方是一個普通的哥哥。

她不由彎腰,小心將小公主放到了謝不逢的手邊。

“殿下,抱抱她吧。”文清辭輕聲說。

鬼使神差的,謝不逢緩緩將謝孚尹接到了懷裡。

剛出生不久的小嬰兒渾身軟軟的,像是沒有骨頭似的。

少年屏住了呼吸,胳膊像是被凍住般僵在了這裡。

他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會將懷裡的小嬰兒弄疼。

謝不逢的確小心,可他畢竟從來都沒有抱過小孩,動作很是生疏,看上去也有幾分危險。

見此情形,坐在他身邊的文清辭也湊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謝孚尹,笑著說:“小公主的眼睛很美,也是琥珀色的,與殿下一樣。”

……和我一樣嗎?

謝不逢一向都是討厭小孩的,可是聽了文清辭的話後,卻突然覺得懷裡的小孩都變得順眼了起來。

動作和目光,隨之多了幾分罕見的溫柔。

坐在小案前的人沒有看到,不遠處的蘭妃忽然紅了眼眶。

自謝不逢有記憶起,他身邊便隻有一群負責看管他的侍衛,沒有任何的家人和朋友,在此環境下長大的他,情感方麵本就與常人不同。

可是蘭妃,卻是永遠也忘不了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

她對謝不逢怎麼會沒有感情?

她隻是一直沒有任何機會,將它表露出來罷了。

眼前這一幕……恍惚間竟然讓蘭妃生出錯覺,自己似乎隻是一個普通母親,而謝不逢也從來不是什麼妖物。

過去好一會,被哥哥抱在懷裡的謝孚尹還在大聲哭鬨著。

見此情形,身為醫生的文清辭也不由自主地湊了過來,輕輕地碰了一下小公主的額頭。

還好,不是發燒之類。

刹那間,熟悉的溫度與苦香一起向朝這裡襲了過來。

關心小公主健康的文清辭,隻知道小小的謝孚尹忽然不哭了,此時正眨著眼睛看自己。

他並沒有發現,少年的耳根,不知道什麼時候因為自己靠近的動作,紅了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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