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 旖夢重逢(上)(2 / 2)

“你就沒有什麼想要跟我說的話嗎?”

——謝不逢聽到自己問。

站在他對麵的月白色身影頓了頓,終於慢慢開口:“臣相信殿下,一定能建功立業,帶著一身功績回到雍都。”

此時的謝不逢隻覺頭腦昏沉,意識也像喝醉了酒一般地模糊。

或許是因為這樣的感覺,又或許知道眼前這一幕都是自己的幻覺。

謝不逢緩緩垂下頭,終於放任自己對他開口。

“你為什麼這樣相信我?”

“我隻是不知痛覺為何物,而不是不會受傷,不會死……”

少年的聲音是難言的脆弱。

他終於將埋在心中半年的委屈,在此刻說出了口。

可對麵的月白色的身影,卻隻是笑著看向他。

……少年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難以言說的失落感像潮水一般向他襲來,一時間竟壓得他難以呼吸。

文清辭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明明他之前親口對自己說,沒有痛覺的自己,是一個更需要被額外照顧的病人。

謝不逢的心情忽然亂作一團。

他一會兒自嘲,覺得自己不過是文清辭眼中無數普通病人中的一個,和他那隻兔子沒有任何的區彆。

文清辭的本性,天生冷漠薄涼。

一會又忍不住生出隱秘的期待……

這麼多天的朝夕相處,如此多的溫柔,自己在文清辭心中,應該是有些特殊的吧?

兩種完全不同的猜想,如火焰一般,也一刻不停的灼燒著謝不逢的心臟。

少年愈發用力地攥緊了手中的藥玉。

想到這裡,謝不逢眼前的畫麵一變。

殷川大運河上的暖手筒,隨著波浪起起伏伏,最終慢慢被河流吞噬……

他的意識,也隨之黑沉起來。

好像下一秒就要陷入沉睡。

可就在這個時候,謝不逢鼻尖的苦香愈發濃。

濃重的香味,如一根引線,拚命地將他從夢境往出拽。

謝不逢的體溫還在不斷升高。

所有人的心,都在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假如謝不逢不能及時從昏迷中醒來,彆說是遠在雍都的皇帝,就連剛才慘敗一場的北狄,都有可能再次冒險發起進攻。

……

“這是什麼味道?”守在一旁的士兵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下意識尋找著香味的源頭。

過了半晌,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謝不逢的身上。

如若沒聞錯的話,這股若有若無的苦味,似乎是從將軍身上傳來的?

——剛才那些人說的沒有錯,襲擊者手中長劍所淬之毒,的確見血封喉。

按理來說,謝不逢本應該倒在戰場上才對。

這一切的變數,其實都藏在那股苦香之中。

太殊宮宮變時,文清辭為了替謝不逢解毒,給他喂了許多血。

這些血液雖然不會改變謝不逢的體質,讓它變成和文清辭一樣的藥人。

但起碼得很長一段時間,謝不逢都不會像尋常人一樣輕易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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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時間過去,謝不逢的體溫一會高一會低,可人始終緊閉著眼,沒有一點蘇醒的跡象。

他身邊的副將心中早已是一片絕望。

在此之前,他先將守在謝不逢身邊的士兵全遣了出去,並對外宣稱謝不逢已經清醒過來,此時正在靜養。

但這種事情向來是瞞不了多久的。

長原鎮的幾個城門,已經被封了起來。

深夜,萬籟俱寂。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趁守衛不注意,從其中一處躍了過來。

他的腳步不曾停頓,直接冒著大雪,向城中央那座府邸而去,將原本跟在後麵的藥仆遠遠地甩在一邊。

文清辭來的時候並沒有帶太厚的衣物。

此時此地還在飄雪,寒風一吹,便將整個人身上的溫度全部帶走,他臉色更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變得蒼白如紙。

他忍不住咳了起來,等調整好呼吸後,方才進入府邸,向小院的最深處而去。

還好,這座位於長原鎮的府邸並不大。

沒過多久,文清辭就找到了謝不逢養病的那間小院。

他將自己所會的輕功用到了極致,這才避開院外的守衛,進到了屋裡。

房間裡燒著地龍,暖得與外麵不像是同一個世界。

像衛朝的所有屋室一樣,這裡的角角落落也擺著香爐。

煙霧嫋嫋升起,文清辭的視線隨之變得模糊起來。

他不由放緩了腳步,深吸一口氣,向著床榻走去。

積雪自窗沿簌簌落下。

風聲順著窗縫,傳至耳旁。

下一秒,那張熟悉的麵孔,終於出現在了文清辭的麵前。

——淺蜜色的皮膚又深了幾分,少年變瘦了不少 ,五官顯得愈發深邃。

他身上傷痕累累,卻沒有病弱之氣。

渾身上下,都透一股無法言說危險。

一路疾行,全是為了這一刻。

可是到了這裡之後,文清辭的心中間竟生出了一種不真實感。

……自己真的,再一次見到了謝不逢 。

一陣不知道從哪裡刮來的冷風,打斷了文清辭的思緒。

身著月白長袍的太醫頓了一下,快步向前走去。

他下意識將手指搭在了少年的腕上,想替他診脈。

可就在他手觸到少年皮膚的那一刻,原本陷入昏迷的謝不逢,突然蹙緊了眉。

他似乎察覺了這股熟悉的氣息。

不等文清辭起身後退,他把脈的右手,便被少年緊緊地攥在了手中。

刹那之間的冰涼,對謝不逢而言就像沙漠中的甘霖。

他攥得愈發緊,企圖用儘全力將那點冰涼困在自己的手中。

“嘶——”巨大的痛意襲了上來,文清辭不由小聲驚呼。

哪怕是昏迷,謝不逢的力量還是那麼的大,少年的手指如同鑄鐵一般,緊攥著文清辭的手腕,令他無法脫身。

與痛意一起順著手腕傳來的,還有一股灼燙之感。

恍惚間令文清想起,謝不逢住在太醫署的第一晚,似乎也是這樣,攥著自己的手腕不肯放開。

他緩緩向前,嘗試著想要掙脫謝不逢的禁錮。

意識到文清辭的意圖後,即將失去什麼的恐慌感,襲上了少年的心頭。

謝不逢忽然用力將手臂收了回來。

就在下一秒,方才站在床邊的文清辭,就這樣重重地跌在了少年的身上。

灼燙的氣息,從他耳畔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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