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裡,無論齊小齋什麼時候去找湛揚,無論去他的哪處據點,甚至都不一定是飯點,可隻要她來,便一定有一大桌剛剛做好溫度適宜的佳肴等著她品嘗。
齊小齋坐到桌前,如往常一般驚歎著道謝,然後拿起玉箸,認真品嘗,並大加讚賞美味。
沒過多時,一盤剛剛剝好的蝦仁送到她的麵前。
湛揚用一旁的濕布擦了擦手,笑著看著她,鳳目中情意繾綣:“小齋,你都好久沒來找我了,怎麼這時突然想起我來?”
齊小齋對這那盤剝好的蝦仁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夾了一隻蝦尾嘗了嘗,笑道:“好吃!”
“小饞貓。”
湛揚笑著自她臉頰處撚起一粒不慎粘在上麵的米粒,然後若無其事地放進了自己的嘴裡,仔細咀嚼,“今日的米飯似乎有點夾生,一定是廚子懈怠了,我待會兒會好好說說他們,你下次來時便不會這樣了。”
齊小齋忽而歎了一口氣,放下了筷子:“這樣不行啊。”
“怎麼?”湛揚靜了靜,笑道,“你是怕我嫌你口水嗎,不是說了嗎,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朋友都是這樣的……”
齊小齋抬頭問他:“那我和彆的朋友也可以互相分享食物嗎?”
湛揚唇間笑意不變,眉頭卻猛地擰了一下:“小齋若是願意,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我以為我和小齋是很早就認識的朋友了,應當和彆人待遇不同吧……”
他半闔眼,掩蓋住其中的殺氣:“小齋和彆人也分享過食物嗎,那些人是誰,我倒是想認識認識。”
齊小齋想了想,又拿起筷子將盤中的蝦仁一個不剩地全都吃完,然後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巾帕擦了嘴。
她一般是不忍心讓彆人的好意浪費的,儘管這往往會造成許多誤解。
湛揚瞳仁烏黑,唇邊笑容消失不見:“是今日的飯菜不合胃口嗎?”
“不是,再也沒有比你這裡更合我胃口的地方了,隻是我來之前已經吃過了,不是很餓。”齊小齋笑了笑,從隨身包袱內拿出了一封大紅色的請帖,雙手握住請帖鄭重地遞給他:
“我這次來是想給你送這張請帖的,我快要成婚了,對方是我很喜歡的人,婚期定在今年十月初三,你是我認識很久的朋友了,我想親自告訴你這個好消息。”
湛揚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手中的那張紅色請帖,請帖封麵上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是他見了無數遍的,正出自於齊小齋之手。
他沒有伸手去拿,齊小齋卻也沒有收回手。
良久,湛揚慢慢接過那張請帖,略微翻看了一眼,便擱置在桌上:“我知道了。”
齊小齋又補充道:“我差點忘記說了,我夫君家裡和武林不相乾,我夫君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麻煩湛大哥在婚禮前為我保密,不要告訴彆人,還有參加我婚禮時也請稍微低調一點……”
“你的夫君。”湛揚咀嚼著這幾個字,從喉嚨裡擠出幾個破碎的笑聲,“小齋,你好狠的心……”
齊小齋道:“是呀,所以湛大哥就不要再在我這個狠心的人身上下功夫啦,你值得一個願意全心全意對你的人。”
湛揚沒有回答,許久方道:“你之前說過,男女情愛終究隻是小道,畢生追尋武道的儘頭才是你人生的目標。”
“是的,我是這樣說過。”齊小齋並不否認,微微一笑,“可是人是會變的呀,我現在又在想,我之前能那樣說是不是因為我沒有遇到正確的人呢?
“武道固然是我終生孜孜以求的通天大道,但大道旁百花爭妍的繁盛景致似乎也沒必要錯過,人這一生隻有一輩子,就該不留遺憾地好好地過,又不是選了一個就不能選第二個。”
她想起分彆時雖然戴了一張麵具,但卻清晰地從眼神中流露出來恨其不爭之色的沈鳳岐,既覺得好笑又有些想念。
明明他們分開了才不到一天,她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再次見到他了。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她頓了頓,繼續道:
“我不知道他和我能不能一直走下去,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歡我,有多少喜歡,但因為是他,我願意和他試一試。”
她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袱,笑道:“既然請帖已經送到,我就不久留了。”
湛揚動也不動地看著她朝著門外走去。
齊小齋卻突然停下,回頭笑道:“對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就當我是自以為是吧,如果有人想要傷害我的夫君或是設套乾擾我和他之間的婚事,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哦。”
湛揚眼睜睜看著她越走越遠,袍袖慢慢鼓起。
“轟——”
在他激蕩的內力衝刷之下,滿屋像被炸開一樣,杯盤狼藉,名貴的古董器物碎裂了一地,徒留殘骸。
湛揚站在斷垣殘壁中神情陰鷙,俊逸絕倫的臉上平添了幾分妖異::
“你想要和我再無糾葛?嗬,我偏不會讓你如意。
“我看上的人就得是我的,不論用何種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