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得花樣百出,也罵得守山小童魂飛魄散,驚恐地想天呐,世間怎麼會有人膽敢如此冒犯瞻明仙主?但其實瞻明仙主本人還挺喜歡的,他時常在忙完公務後,特意拐到後山聽上一陣,有時還會乾脆差人將案幾搬進禁閉室,悠然看書。
鳳懷月氣急敗壞,指著他的鼻子:“你這人還講不講道理了!”
司危答:“可以講,但絕不同你講,坐下,靜心。”
鳳懷月煩得要死,拎起書冊朝他臉上丟,又扯過筆在書上亂畫,吵鬨不休地要出去,司危卻絲毫不為所動,書頁被塗得漆黑也能照看不誤。折騰到後來,鳳懷月沒轍了,捂著嘶啞的嗓子生悶氣。
司危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碗蓮梗糖水,用玉勺盛了看他。
鳳懷月蹲在地上,目不斜視直對前方,張開嘴。
司危低笑,半跪過去,一勺一勺喂他吃,吃完又用指背蹭了蹭那唇邊糖水:“今日罵累了?”
鳳懷月白眼一翻,懶得理他。
但修真界其餘人是不會知道這一切的,大家隻會讚頌瞻明仙主雷厲風行,屢屢出手大禁三界奢靡之風,將歡宴取消了一場又一場,幸好,幸好,還是有人能治得住那位恃清江仙主越山仙主而驕的鳳懷月,否則他真不知要得意到如何橫行。
林子裡此時濕氣已經很重了。
鳳懷月裹緊外衣,道:“那就說好,你先回去。”
鬼煞默默點頭,離開楊家莊,他的話也少了許多,看起來有些與世不符的拘謹。
鳳懷月當然也知道,自己這種趁朋友出門買藥時溜了的行為不太妥,但再不妥,楊家莊也是不能再回去的,實在無趣。他便拉著鬼煞站起來,又塞給他兩大把玉幣,哄道:“行了,那我們就此彆過,你路上千萬小心,可彆再被哪個修士撞到。”
鬼煞依舊隻是點頭,他目送他離開後,仍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站著,直到耳邊傳來一聲笑:“怎麼,你還想繼續跟著他?”
心事被戳中,鬼煞猛地扭過頭,就見說話的人是個紅裙小姑娘,她繼續嘻嘻笑著,看起來有些刻薄,卻又有些童稚未脫的真誠。紅翡後退了一步,免得這凶巴巴的鬼煞傷了自己,又道:“你彆怕,那位仙師也曾救過我的命,我可不想害他。”
鬼煞陰沉地問:“你想做什麼?”
“我不想做什麼,就是對他有些好奇。”紅翡扯著根草葉,在手裡繞著玩,“還有啊,要是你想進城,我有辦法,但是你得……喂,喂你放手,懂不懂憐香惜玉啊!”
鬼煞扯著她的後衣領,大步流星朝城門的方向走去。
紅翡吃驚得很:“你都不問一問我的條件,就要跟我一起進城了?”
鬼煞低頭冷冷看著她:“我不和你講條件,但是你若對他好奇,想找他的麻煩——”
說話間,一根藤蔓已經勒上了少女的脖頸,往後死死收緊。紅翡費力地掙紮,臉色漲紅道:“你!”
鬼煞蹲下,將她像小雞仔一樣拎起來:“他救了你,我不殺你,但你記住,你該死。”
紅翡抓緊時間呼吸著空氣,心有餘悸道:“你……早知道你是個瘋子,我就不來招惹了,我,我現在後悔了,你放過我,行嗎?”
鬼煞道:“不行,帶我進城。”
“可是,”紅翡被他強行拉著,走得跌跌撞撞,“我看你方才在那位仙師麵前,明明就老實得很,你怎麼裝……咳,咳咳咳,饒……命……我不說了,再不說了。”
白霧遮住了整片樹林,直到清晨時分,方才被陽光費力地穿透。
清江仙主禦劍而行,風塵仆仆落在縱星穀內,也來不及喝一杯水,便急忙扯住司危問:“阿鸞當真醒……阿鸞?”
他看著從門裡慢慢走進來的舊友,心裡湧上巨大喜悅,連聲音都有些哆嗦:“阿鸞?”
對方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站在原地看著他,眼裡也無光彩,就是個……偶人,精巧的,有那麼一點殘魂的,會自己走路的偶人。這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司危就算再本領滔天,將他自己削成骷髏,也拚不出另一個活人。
三百年執念,這樣的結果,說不上不好,但也確實算不得好,夾雜有幾分荒誕與悲涼。司危道:“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餘回附和,是好。
司危又道:“山穀的確不錯,不過阿鸞不喜歡。”
餘回:“……”
這就開始了是吧!
作者有話要說: 餘回:你喜歡這兒嗎?
阿鸞:……
餘回:他喜歡!(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