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少得可憐的矜持現在為止已經全部用光了。
林灼雲清了清嗓子，“咳，那麼元帥先生……之後，就要多多關照了？”
*
醫療官是在兩人的談話暫時告一段落之後才來的。
“元帥，抱歉我現在才趕來……精神力檢查的儀器不好弄，軍部僅有的兩台現在正在使用當中，這是我剛剛從我老師家裡偷渡出來的……”
顧修亭側了側身體，讓出床上的林灼雲。
“張譚，他的腿在幾個小時之前被A級精神力擊中，我已經用醫療艙幫他掃描過一遍，但是精神力殘留仍然檢查不出。麻煩你幫他看一看。”
倚靠在床上的林灼雲眨了眨眼。
剛剛全都在談結婚的事了，他好像……忘記對顧修亭說他的腿沒有一點事了？
被子裡的腿輕輕地動了動。
影響他的雙腿功能的精神力已經兩相抵消，潰散掉了，唯一剩下的就隻有一些精神力逸散的殘渣，此刻正被他自己的精神力吞噬著。像是現在的這個情況，林灼雲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出聲說什麼。
這位叫做張譚的醫療官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看起來和顧修亭很熟撚；對於林灼雲這個在星網上幾乎是人儘皆知的廢物少爺，對方也沒有流露出任何多餘的情緒來，而是手腳利索地擺好了儀器。
不同於普通的醫療檢查，精神力創傷大部分都無法在器質上檢查出什麼問題來，因而需要特定的精神力檢查儀器。而這種儀器一般都稀少而珍貴。
林灼雲看著張譚將儀器的探測裝置籠罩住了自己的雙腿，有些好奇這台機器能夠檢查出什麼來。
時間過去了不久，隻有短短一兩分鐘而已，然而沉默讓這段時間變得綿長了起來。
眼看著醫療官的神情越來越嚴肅，林灼雲好奇對方究竟能查探出什麼東西來，忍不住開口問道：
“醫生，我的腿……怎麼樣？”
張譚抬頭看向林灼雲，對上床上少年乾淨純粹的目光，努力放緩了表情。
“沒事……腿疼不疼？”
林灼雲聞言搖搖頭，顯得很乖的樣子。
張譚卻轉而同顧修亭走到了門外，隔開了林灼雲的視線，看樣子是要單獨說些什麼。
隻不過一門之隔的距離對於林灼雲的聽力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麼。他將恢複的一點精神力附在耳朵上，清楚地聽清楚了外麵兩人的談話。
“元帥，在林小少爺的雙腿當中，發現了混亂糾纏的不止一道精神力……這對於他原本就有的傷勢，絕對是加重了。所以……林小少爺的情況，不容樂觀。”
接著是屬於顧修亭冷冽的嗓音，“具體可能會到什麼程度？”
張譚委婉道：“兩道A級精神力絕對會把一位F級的雙腿毀個徹底，這是絕對的。所以，如果在此之前他的腿還有希望隨著時間流逝重新恢複的話，現在可能……他不會再能夠站起來了。”
頓了頓，醫生繼續說道：“其實這已經很讓我驚訝了。精神力隻停留在雙腿，而沒有波及到其他地方，已經是萬幸。”
房間裡的林灼雲眨了眨眼。
他把伸直的雙腿屈曲，又重新伸直；甚至還動了動腳丫，確定這一雙腿的每一寸他都能夠控製。
所以……“不會再能夠站起來”的人，說的是誰？
不過林灼雲很快便想明白了這個問題。
不論是在他原本的海馬星域，還是現在的回光星域，醫療都隻停留在器質性損傷上麵，對於精神力的研究還遠遠不夠。這也是為什麼往往和精神力有關的疾病都難以解決。
方才用來檢查的這個儀器，確實能夠檢測出精神力，但也隻是檢測出而已。實際上精神力對於林灼雲身體的損傷情況，也隻是基於經驗的推斷。
——但是，林灼雲的情況又顯然並不在這個“經驗”之內。
很快兩人便重新回到了屋內。
雖然並不明顯，但是林灼雲還是敏銳地在醫生張譚的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憐惜和不忍。
林灼雲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他最厭煩的，就是旁人對他施以弱者的同情。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足夠強，所以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這對他是一種侮辱和看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