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證科忙碌地在房間內出入,地麵難以避免地被踩上各種濕漉漉的腳印。
借用醫院現場的器材,警方還采集了一些栗山陽向的血樣,用來與現場的血做對比。
青年認真地拿棉簽壓足了五分鐘,到拿開時,臂彎處已經看不到一點針孔的痕跡。
“希望他們能快點發現這滿屋子的血全都隻來自我一個人,然後乾脆地還我自由。”栗山陽向將卷起的袖子拉下來,擋住某人的視線,“所以,警官先生,既然您的身份已經天下大白,我就直說了,能麻煩您幫我這個忙嗎?”
鬆田陣平從這句話裡聽出一點陰陽怪氣,從而意識到青年應該早就發現了他的警察身份。
但鑒於對方在早就知情的情況下,並沒有在之前的行動中有過類似的表現,他直覺對方現在隻是在遷怒。
“看來我不太適合做偽裝的工作。”他說道,“我可以幫你,但我想知道為什麼。”
栗山陽向組織了一下措辭,拿起那張稿紙:“她的情況很難在幾句話之內說清楚……在我了解的情報裡,在遠古時期,地球上存在著一種名為‘伊斯之偉大種族’的族群。”
伊斯之偉大種族,他們通常簡略地稱呼這些生物為伊斯人。
“我看過一本描述這個種族的書,裡麵提到,它們可以將自己的意識交換到其他時代的生物身上。”
他拿起水筆,在廢紙的空白處簡略地畫了兩個小人,又在他們之前標上一個雙向箭頭:“未來的生物換到過去,過去的伊斯人來到未來。”
筆尖在那道歪歪扭扭的公式上畫了個橢圓的圈。
如果是伊斯人,那麼能掌握這道公式也說得通:
這是用來計算和定位穿越時空的公式,而伊斯人恰好以擅長穿越時空著稱。
筆尖一圈圈地加深那道橢圓,情緒的波瀾在表麵冷靜的海平麵下悄然醞釀,那雙藍灰色的眼睛微微發亮。
鬆田陣平一語道破:“你好像很興奮。”
栗山陽向一頓,朝他笑了笑:“你的觀察力的確很敏銳。”
“那本書其實是殘篇,內容稀少又語焉不詳,除了剛才的信息,剩下唯一有價值的描述就是……”
青年的語速慢下來,認真而鄭重。
廷達羅斯獵犬以攪亂時空的穿越者為食,但伊斯之偉大種族卻從不在其中。
“——伊斯人或許有擺脫獵犬的方法。”
對於一位被獵犬鎖定、被迫接受永不休止的追殺的人來說,仿佛在沙漠中行走時忽然望見地平線上出現一片綠洲。
多麼令人期待!
“但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證據確定,枡空優真的與伊斯人有關。”筆尖又在那道公式下方劃出一道下劃線,“她本人和我們語言不通,醫生有所隱瞞,監護人又死於非命——現在最可靠的線索就是記錄她過去病情的病曆本。”
栗山陽向看向沉默傾聽的年輕警官:“我知道秋田女士那裡有一本,但最全的記錄應該都在大津醫生手中。”
他們同時看向大津五和,對方將枡空優抱到另一張椅子上,此時正在旁邊,看似十分配合地幫助警方與女孩進行溝通。
可惜,從那幾位警察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進展顯然並不理想。
“看來你的同事並沒有像你這樣的觀察力。”栗山陽向確保他語氣中嘲諷聽起來已經是減輕過後的程度,“我猜,如果沒有外力乾預,他們很快就要結案了。”
就像是為了應和他的話,一名鑒證科的警察推門而入,手中拿著報告單。
“目暮警部,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對方朝目暮十三行禮道,“我們在死者胃中發現了大量的藥片,經過化驗,確定藥物成分為氟呱啶醇,初步斷定死因為過量服用藥物導致的心梗猝死。”
大津五和後退一步,不小心碰到凳子,發出的噪音頓時吸引了房間裡眾人的視線。
“抱歉,我有些失態了,我沒想到……”他解釋道,“氟呱啶醇是一種治療精神分裂症的常用藥物,適用人群包括兒童,所以我……這是我經常開給枡空小姐的藥。”
身為枡空優的監護人,秋田正子有大量合理獲取藥物的機會——即便隻是每次開藥時偷偷存下一點,也足以攢夠量。
目暮十三麵露驚色:“難道……”
“枡空小姐在這裡住院治療的時間大約有一年半。”大津五和長歎一聲,“然而就在三天前,秋田女士找到我說,她再也負擔不起這裡的治療費用,希望儘快辦理出院……”
如果說她被醫療費的重擔壓垮,就此對未來失去希望,衝動之下選擇自殺,這樣也說得通。
與那邊悲情的氣氛相比,這邊玻璃糖紙喀拉喀拉的聲音就顯得有些突兀刺耳。
鬆田陣平:“……你在吃什麼?”
“糖啊。”栗山陽向將硬糖咬得嘎嘣響,“啊,好酸……你為什麼要用那種表情看我?”
鬆田陣平:因為的確沒見過這種剛才還差點被吃的毒死,馬上又能毫無心理陰影地吃下來源不明食物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糖紙上,忽然問:“哪裡拿的糖?”
“小優送的。”栗山陽向表情真誠,絕無炫耀之意,“哦對,那個時候你不在——要來一顆嗎?其實我不太喜歡這個味道,有點太酸了。”
但那邊熟悉的氛圍實在令人窒息,他得做點什麼轉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