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時躲進書桌下麵是個正確的決策。
上空劈裡啪啦地往下掉著雜物, 栗山陽向有小半個肩膀露在外側,肩上便簌簌落了些碎片。
鬆田陣平一隻手臂撐在頭頂,另一隻手捏起一些碎片, 輕輕撚了撚:“粘著木屑的骸骨碎片,都風化了,看來那些骸骨的年份比我想得還要久。”
一年,三年,甚至更久?
“也許還有彆的因素會乾擾判斷。”栗山陽向輕聲說。
書桌下方的空間對於兩名成年男性來說還是有些狹小, 他們不得不緊緊擠在一起。
青年說話間帶起小股氣流,在小空間的空氣裡如海浪般蕩漾。
“……彆的因素?”
“時間與空間,它們的流動與方位未必和我們感受中一致。”栗山陽向解釋道,“我們在離開辦公室的時候——”
說到這裡, 他忽然停住了。
時間與空間?
真是一個熟悉的命題,就像他畫出的那些弧線與尖角,最終目的也不過是為了鎖定另一處不同的時空。
劈裡啪啦的聲音漸漸停歇, 栗山陽向從沉思中回過神,試著伸出手推了推堆積在入口的雜物。
堆積物轟然向一側倒塌, 很快被清理出一塊通道。
栗山陽向勾著桌麵探出身子, 鼻腔迅速湧進一股鮮明的腐臭,同時感受到房間裡死寂般的沉默。
“怎麼了?”
他直起腰, 視線掃過幾名陷入震驚不能自拔的警察,順著他們的視線望去。
剛才發出慘叫的名偵探一語不發, 正臉色蒼白地盯著他身邊的男人——或者說,一具不知道能不能被評價為新鮮的……
屍體。
增山淳的屍體。
他現在的模樣又與先前見到的不同:
那幾乎能將他整個人頂起的鼓脹肚子已經癟了下去。
幾乎看不見脂肪層的乾癟皮肉朝兩邊外翻,露出暗紅色的內裡,內臟與腸子在旁邊灑了一地。
——有什麼東西從內部剖開了他的肚子,從裡麵爬了出來。
好消息是, 這從一位男人肚皮裡誕生的怪物並沒有無端消失在他們麵前。
但壞消息是,它已經死了。
木屑與骸骨上沾染的鮮血顯示出那神秘怪物臨死前爬過的軌跡,從增山淳的肚子裡,到五尺外的地麵,最後死去。
暗紅的棕色長毛打著綹緊貼在身上,尖嘴緊緊閉著。
如果隻看麵部特征,或許它隻會被當作一隻離奇的大號老鼠。但這怪物與老鼠還有一處不同:
它的前肢不是如同老鼠的四爪,而是形似猿猴般的毛絨手掌……
“喂、喂!”
肩膀被人拍了兩下,栗山陽向才驟然從思緒中驚醒——這對他來說是極度少有的事情。
鬆田陣平注視著他,皺著眉詢問:“怎麼回事?”
“……”
“布朗·詹金。”青年聲音極低,沒讓其他任何人聽見,“它長得跟一種叫做布朗·詹金的生物非常像。”
對於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來說,這都是個陌生的名字,裡麵也包括馬薩諸塞州的大部分人。
栗山陽向也並不是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名字。
“你還見識過……它的同類?也是像這樣?”鬆田陣平皺起眉頭。
這種生物誕生的方式太過令人不適——看看這個現場,除了骸骨碎片與那具乾癟屍體外,還有無數死老鼠成堆地擠在那些混亂垃圾裡。
“不,不是這樣。”栗山陽向眼神因回憶而有些放空,“在此之前,我隻見過它的解剖標本。”
說著,青年忍不住又抬起頭,這裡就是那間增山淳的辦公室,而頂部正是他們敲過一遍,認為沒有密室與入口的天花板。
此刻,木板已經完全碎裂脫落,隻有角落處還留著幾塊根部未曾斷裂的殘骸,讓人依稀看出那些木板曾經的交錯邏輯——
它們彼此交織,形成數個傾斜的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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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說回到他還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學就讀的時候。
按栗山陽向的話說,非常適合作為第三個故事的番外補充。
“密大的校博物館館藏大多非常……獨特,就像校圖書館一樣。”青年侃侃而談道,“可惜的是,它們通常都不會無條件向學生或是社會人士開放所有內容,如果你想看點有幫助的內容,可能需要一點運氣,還有……”
“一點小手段。”
聽起來肯定不是在說什麼找院長開批條這種事。
就算已經知道這所大學畢業率堪憂,但學生肆無忌憚地違反紀律是否也有些過於離譜了!
通過對比,鬆田陣平都覺得當年教官們喊他一句刺頭真是冤枉他了。
“彆用那種眼神看我。”栗山陽向眨眨眼,“那次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是解剖係學生犯的錯——他們在前一天晚上搞錯了標簽,送來了錯誤的展品,而負責布置的人則完全不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