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栗山陽向加快了腳步。
在確定離開柯南的視線、身後也沒有人跟上來後,他更是直接邁開腿奔跑起來。
這身狼狽的衣著在人群中有些醒目,不過好在青年奔跑的速度夠快,繁忙的東京街頭也沒人有足夠的閒心去追究一個擦肩而過的奇怪陌生人。
隻是有人與青年擦肩而過後,望著眼前極輕極淡的霧,有些疑惑地在空中撈了一把:“奇怪,今天東京要起霧了嗎?……啊啊,不好,和客戶的見麵要遲到了!”
手不出意外地抓了個空,單薄的霧氣也隨之逸散,路人加快腳步重新回到日常生活的軌道,將霧連同這隨口感慨的疑惑一起拋之腦後。
再轉過一道彎,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但現在仍然是下班的晚高峰,繁華都市的缺點讓青年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一個不會引起注意的偏僻之地。
如影隨形的霧氣開始漸漸變得濃鬱,仿佛一雙緊緊追尋獵物的銳利雙瞳。
栗山陽向嘖了一聲,腳步一轉便踏上老舊居民樓的樓梯,安靜的樓道裡滿是他自己腳步咚咚的回音。
中途青年與居住在這裡的中年男人擦肩而過,對方下意識貼著牆壁讓出道路,口中喂了一聲,想要抱怨青年的魯莽,但話還沒出口,人影便已經消失在中年男人眼中。
他驚訝地誒了一聲,要不是頭頂的腳步聲沒停,差點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剛才青年跑過的時候,身邊籠罩的是霧還是殘影來著?
……建築物裡是不可能起霧的吧,但人又怎麼可能跑出殘影呢。
在咚的一聲後,樓道便重回安靜,中年人按捺不住忽然躥升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上了幾層,一直來到這棟樓的頂層。
通往最高處的兩扇鐵門向外大敞著,伴隨慣性微微晃動,開闊的天台上卻看不到一絲人影。
中年人小心地挪到邊
緣,扶著欄杆向下觀望,道路兩邊的路燈照出一塊昏黃的街道,有人急匆匆地自街邊走過,卻也看不到任何可能是墜落物的東西。
他這才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而在他看不到的遠方,他尋找的青年正足部發力,悄無聲息地越過又一個居民樓的屋頂。
這片是港區的居民聚居區,沒有建設什麼高樓大廈,高矮不一、錯綜複雜的建築群給栗山陽向提供了一個良好的屋頂跑酷路線。
雖然本人其實並沒有樂在其中。
“果然,隻要是有關實驗的不妙預感,最後總會成真……”
栗山陽向踩著居民自建的雨棚翻上又一個屋頂,身旁的霧氣已經變得十分濃鬱,無比熟悉的輪廓在濃霧中若隱若現。
——是廷達羅斯獵犬。
對方在渡輪上隻短暫地溢出幾縷霧氣便離開,但現在,獵犬無疑已經再次找到了被它盯上的獵物所在。
栗山陽向歎了口氣,隻覺得腦海中不妙的預感愈發強烈。
自打他第一次與獵犬打交道開始,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廷達羅斯獵犬不會無故放棄盯上的獵物,這是一條絕對不會錯的鐵律,所以,當時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了。
但就算知道這點,他也對原因與事情一無所知,甚至無從得知。
畢竟獵犬又不會說話,就算會,也不會和食物產生交流,它們隻是被原始饑餓驅使著捕獵的生物。
這種饑餓不會被滿足,所以追獵也永遠不會停止。
“你其實也很可憐啊。”栗山陽向歎了口氣,也不管還沒有成形的獵犬會不會聽,“彆急,馬上就好——”
可以說栗山陽向有充足的應付廷達羅斯獵犬的經驗,但這種經驗隻適用於他自己,一般人完全不可能複刻。
前麵說過,廷達羅斯獵犬不會無故放棄獵物。
那麼反過來想,既然追不到獵物就不會放棄,那……
讓它追到就好了嘛。
霧氣緊緊跟隨在身後,栗山陽向從來沒寄希望於靠奔跑就能甩掉它,他隻是打算在獵犬真正凝聚出實體前,找到一個合適的地點。
一個合適的、不會被發現的,用來給他自己拋屍的地點。
東京偏僻的臨海工業區,大門緊閉的工廠,工人下班後陸陸續續離開,因此愈發靜謐的郊區。
踩著廠房的斜頂自屋簷滑下,當青年在空地刹住腳步,耳畔的聲音就隻剩下微弱的海浪,與自己輕微的喘息。
栗山陽向轉過身,那股霧氣終於沒有再跟在他身邊,而是在建築轉折的拐角處漸漸凝聚。
廷達羅斯獵犬在霧中現出實體。
起伏的淡藍色表皮上流動著青色的黏液,熾烈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麵前的獵物。
這副樣貌的確與人類認知中的犬類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比起米戈那時軟時硬、死後軟塌又油膩的軀體,栗山陽向甚至覺得獵犬在異形中也屬於漂亮的類型。
……當然,這有九成九的概率隻因為他和獵犬打交道太久,因此產生的錯覺。
“至少我們的主色調都是藍色吧。”
栗山陽向低聲嘀咕了一句,朝這隻追獵的怪物的露出溫和的笑容。
“上次真是對不起啦。”青年雙手合十,“但是再來一次我也會那麼做的。”
或許聽不懂人類的語言,或許是根本沒有要理解食物的必要,廷達羅斯獵犬一如既往地沒有對他的行為做出什麼特彆的反應,這古老生物唯一的行動準則就隻有——
攻擊。
利齒刺入皮肉,血液砰地向外濺射,痛覺集中湧入神經,而青年則在最後笑了笑,嘴唇翕動著吐露最後一個單詞。
“晚安。”
潮水般的黑暗淹沒了意識,但對於一定會再次睜開眼睛的人而言——
死亡隻是一場久違而安穩的沉眠。
……
栗山陽向重新睜開眼睛。
夜幕籠罩著天穹,暗淡的月亮掛在不起眼的角落,與之相對的是滿天比市區內更加明亮的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