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後台之前,栗山陽向都是這樣想的。
而在推門進入後台之後,他下意識舉起手,擋在了眼睛前麵。
“這個社團的習俗……”青年震驚地喃喃自語,“難道是全員光頭嗎?”
沒錯,雖然後台並沒有舞台上那樣強烈的聚光燈,但一群鋥光瓦亮的光頭聚在一起,形成的效果也足以震撼人心!
“也有可能是因為這樣容易出名呢?”另一個頗為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聲音接道,“隻是長笛樂團
本身的話缺乏特色,但光頭樂團——光是把這個稱號寫在標題上,我覺得報紙就會大賣了!”
鬆田陣平:“東京的市民有這麼無聊嗎?”
“呃……”對方有些卡殼,“不是無不無聊的問題,工作學習之餘總要有點娛樂活動的吧?‘光頭樂團初次亮相,聚光燈閃瞎人眼’,這個題目難道不會讓人一看就想買份報紙看看嗎?”
鬆田陣平回答得特彆無情:“我不會買,大概還會直接將寫出這種無聊報導的報社加入黑名單。”
“誒、誒?那……修改一下,‘光頭樂團初次亮相,劇場燈光閃瞎人眼,幾l名觀眾現場送醫’的標題——”
栗山陽向:“這已經算是在捏造事實了吧?”
“合理推測而已——說不定這就是會真實發生的事情呢?”對方反駁道,“真相往往比大眾設想中更加荒謬。比如上個月那起神秘的凶殺案,警方因為找不到凶手千方百計地壓下媒體消息,卻一點也不願意把我拍到的真實照片作為證據——
“啊,失禮了,我是不是忘記先自我介紹?”
脖子上掛著相機、且頭發尚濃密的年輕人朝他們伸出手:“我是安阪鬆也,東都大學新聞係在讀,目前在報社擔任實習記者,你們有沒有看過我寫的報道?我筆名就是自己的名字!”
鬆田陣平打量著他,還沒說話,忽然聽青年語氣複雜地問:“……米花町怪談?”
“沒錯,就是我!”年輕人興奮地原地起跳比了個耶,“天啊……天啊!我……我竟然真的遇到我的讀者了!原來真的有人會看——啊!咳咳……”
他慌忙抓住掛在脖子上隨他動作猛烈晃蕩的相機,挺直腰板:“不好意思,失態了,沒錯,專欄作者正是本人。”
栗山陽向:“……”
嘿,你猜怎麼著,真相還真就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雖然不知道警方內部打算怎麼給工藤宅那起案件定性,但那個專欄的確說得沒錯——凶手的確就是伴隨著霧氣出現的嘛。
但是從報社的視角來說,比起報道新聞的記者……本質上更像是小報裡不負責胡亂瞎寫的娛記吧。
“我的確看過你寫的報道。”栗山陽向朝他露出微笑,“那麼,你這次是來拍樂團公演的嗎?”
安阪鬆也一無所覺地被迅速轉移了話題:“沒錯,大家都是校友,我當然要來幫忙了!”
青年開始反向套話:“有什麼發現嗎?”
“什麼發現?”安阪鬆也看起來有些莫名其妙,“啊,你是說新聞爆點嗎?故意製造衝突爆點吸引眼球是不道德的行為……不過說實話,觀眾的確不太愛看一馬平川的故事。”
他苦惱地看著後台裡的演出人員:“社團的各位為了這次公演準備都非常認真,團結又努力……這樣是很很好啦,但相應的,沒什麼可寫的東西,光頭已經是我找出來最特彆的一點了。”
如果將這位實習記者也當作觀眾的話,他們三人就是來得最早的前三名。然而,作為後
台唯三的閒散人員,就算公然站在旁邊聊起來,也沒有任何工作人員來警告或是驅趕他們。
樂團的成員很好辨認,他們都穿著演出服,有些人在挨個調試樂器,有些人則擔起了其他工作。
如安阪鬆也所說,沒有衝突、沒有意外,甚至沒向他們這三個外人給予幾l分注意力,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專心朝同一個方向努力,後台井然有序,簡直就像是個積極向上大學社團。
“有多少可能……”鬆田陣平忽然開口,“這的確隻是個普通的大學社團?”
栗山陽向一怔:“什麼?”
誓要為同學們寫出一篇能讓他們揚名立萬報道的實習記者又開始滿後台亂竄,被他采訪到的樂團成員毫無脾氣地放下手中的事務,認真回答對方提出的稀奇古怪問題。
比如——
“把頭發剃光是你們的入團儀式嗎?”
“不。”被問起的樂團成員好脾氣地回答,“我們天生如此。”
“目前為止,雖然邀請函出現的方式有些詭異……”鬆田陣平語氣冷靜,“但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幕後的人對我們有惡意,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
沒錯,這張邀請函是自己出現在他們口袋裡的,但在這之外呢?
他們沒有選擇拒絕,因此也無從得知拒絕後是否會被強買強賣;不過自從來到這裡以後,的確一切如常。
栗山陽向眼皮卻忽然跳了跳。
沒有任何異常。
“天生如此?”安阪鬆也在筆記本上唰唰記著什麼,“也就是說,無論男女,你們都不會長頭發咯?一群不會長頭發的人恰好就讀在同一所大學,還湊成了一個小型樂團?天啊,真是太奇妙了!”
“很多嗎?”樂團成員環視周圍,“我的……同學們,我覺得現在隻來了一半的人。”
通常,“異常”會被認為是某種與眾不同的特殊變化。但有時候,理論反過來同樣成立:
——從一直穿越的變化態,變成待在同一段時空中的穩定態,這是異常;從組織中逃跑,生活卻與進入組織前完全相同,沒有任何變化,這也是異常。
現在的沒有異常,就是最大的異常。
隻是這種近乎潛意識般的直覺沒有任何證據,連推測都說不上,看起來更像是服從經驗主義的一種帶有偏見的直接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