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真心的替我憤怒...我真的,很感激。”
他笑著,向夏油傑深深鞠了一躬。
這把夏油傑嚇了一大跳,趕快鬆開他的手回禮鞠躬。
他的手上殘留著剛剛緊握後的一點酸痛感和對方留下的溫度,還有一絲微癢。
這讓他不自覺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一色晴生還是用那副似乎永遠不會從他臉上消失的,略帶著笑意的神情看著他。
“我們邊走邊說吧。”
“我一向覺得,對於人而言,喜惡沒有緣由,本來就是正常的事情。”
他們再度並肩,夏油傑縮著脖子,把臉埋進圍巾裡,聽著對方徐徐開口。
“我不太清楚夏油君你是怎麼長大的,所以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可是,起碼在我看來,毫無緣由,僅僅是為惡而惡,並不稀奇,畢竟人類也是動物,這種帶有進攻性的行為是很本能的,有保障自身生存的意義。”
一色晴生歪著腦袋想了一會。
“夏油君見過猴群嗎?”
“...在動物園見過猴子。”
“和那種不太一樣來著。”一色晴生用手點了點自己的下巴“我上高中的時候,老師布置過研究群居類野生動物習性的課題,抽簽的時候我們抽到了猴子,然後就跑去北海道的山裡呆了兩個星期。”
...這是高中生要研究的事情嗎?!夏油傑梗住。
“當時我們就發現,在猴群中性格比較另類或者弱勢的猴子,經常會毫無理由的被其他猴子欺負。”
“最後我們幾個同學一起觀察討論了很久,得出的結論是,通過這種行為,欺負同類的猴子釋放了壓力,變得更活潑且聰明,反應更靈敏,同時鞏固了自己在族群中的地位。因為所有的猴子都在做霸淩的事情,自己不做,就有可能也被作為異類來處理。”
“不過,”一色晴生伸手撓了撓臉“這份報告交上去之後,老師也沒有再點評,我們也不知道這個結論是不是對的,僅僅隻是一群高中生的胡亂猜測而已。”
“以此類推的話,人也是一樣的,沒有必要有那麼高的要求,作為動物的本能人人都有,坦然接受就好了。”
“因為人也是一種猴子嗎?”夏油傑忍不住笑。
“這個說法也對也不對。”一色晴生回答“雖然我們總說人類屬於靈長目,但靈長目下還分原猴亞目和猿猴亞目,猿猴亞目下分闊鼻下目和狹鼻下目,狹鼻下目下還有猴總科和人型總科,人類屬於其中的人科,包含了從南方古猿到尼安德特人全部的原始人類和現代人...人類真要說是分類關係,隻能說和猩猩比較近,還不如說人類是另一種猩猩或者長臂猿...”
他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夏油傑已經笑的要喘不上氣來了,他不得不伸手攙了一把笑到跌跌撞撞幾乎站不穩的大男孩,避免對方摔倒。
這個人到底為什麼能這麼一本正經的從沉重的問題,轉到給他科普生物分類知識啊!?
夏油傑一邊笑一邊想,明明是這麼嚴肅的問題,怎麼他一說就變得這麼好笑了?
可能是因為他說話的時候表情居然變得嚴肅起來了,一副認真給他科普的樣子,完全像個老師。
一色晴生一手扶著他,注視著少年大笑的樣子,神色再度變得平靜而柔和,他就那麼默默的看著對方,凝視著他的側臉,表情專注,眼神溫柔。
扶在少年肩膀上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氣,像是怕他摔倒,又像是怕他脫離了自己的手心,抓不住,要遠去了。
結果他們就著猴子和猩猩的生物學知識聊了一路,等夏油傑到家的時候已經延伸到了為什麼狐猴這類的猴子被分到原猴亞目,夏油傑笑的腦袋發懵,臉上泛起一層細密的汗珠,甚至覺得有些熱的喘不上氣了。
太奇怪了,要是彆人和他說這些,他是不會覺得有這麼好笑的。
夏油傑站在家門口,把一色晴生的大衣脫給他,解下圍巾遞出去。
微妙的,在交還衣物的時候,夏油傑產生了某種不舍,甚至想著乾脆找借口不還了,比如他想把圍巾拿回去洗一下。
但是一色先生回去還有一段路呢,再不穿上外套肯定會冷。
他看著白發的青年文雅的套上大衣,係好圍巾,把修長高挑的身材重新藏進外套裡。
“那麼我就告辭了。”一色晴生對他微微鞠躬。
夏油傑回禮,他盯著青年的臉,注視了幾秒。
“那個,”他眨眨眼睛,“其實沒有必要叫我夏油君了...叫傑就可以,以及,我可以叫一色先生的名字嗎?”
夏油君有些狡黠的笑起來“這樣不是會顯得比較親近嗎?”
一色晴生怔了一下。
“...好,那麼從今往後就不用再這麼嚴肅了。”他的笑容深了一些“我的話,傑想要怎麼稱呼都可以。”
“...晴生哥?”
一色晴生對他點點頭。
等夏油傑洗完澡,躺在了床上,這個稱呼帶來的羞恥感才開始襲擊他,他深吸一口氣,把臉埋在枕頭裡,試圖立刻入睡。
......他有點想念對方衣服上薰衣草的氣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