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被輕輕觸碰了。
微涼的,金色的指骨,輕輕抵上了他的手指。
它堅硬,玲瓏,冰冷,脫去了本就單薄的肉和皮,這隻手就更顯得纖巧,骨架很瘦,關節窄窄的。
像是他的生前一樣,一雙修長,纖細,柔軟的手,每次十指相扣,都好像能輕易的折斷一樣。
夏油傑感受著,僵硬的感受著,自己的手指尖,正在被它輕輕的撫摸,或者說,試探的碰著。
那冰冷的指骨從他的指尖摸到了指甲,小心翼翼的摩挲,蜻蜓點水般的碰,像是在確認什麼。
罐子很涼,可能才剛剛冰凍過,現在刺的他的手指有些痛。
他沒有挪開,明明是冰冷的指骨,但給人的感覺反而更像是...
一隻小兔子,貓不會如此的膽戰心驚,隻有齧齒類的小動物會如此膽小,他甚至清楚的感覺到了,觸碰自己的指骨在不自覺的顫抖,好像個害怕一人穿過漆黑走廊,試探著想要拉住你的小孩子。
...他是很怕看鬼片的,曾經夏油傑試圖拉著他去看恐怖片,結果遭到的抵抗簡直比他開玩笑說自己要試試在上麵更強烈。
雖然當時有“帶著晴生哥去看恐怖美國血肉片可能能把他弄哭吧”的奇怪想法...
但他還是沒有這麼做過。
好像再三試探後,沒有發現什麼危險,指骨變得大膽了一些,抓住他的手指,一點一點的爬了上來。
這觸感很奇怪,有點癢。
夏油傑看著它,看著它小心的用食指鉤住了他的中指,另外兩根手指則小心的在他的掌心摩挲。
最終,它慢慢的爬上了夏油傑的手,那樣纖弱的骨骼,隻需要輕輕一攏就能握住。
它悄悄的,安靜的將自己蜷縮了起來,蜷縮在夏油傑的手心中,逐漸放鬆,像是要歎出一口氣,像是要睡著了。
生者捧著這金色的遺骸,一時僵住,動都不敢動,生怕把它驚醒。
因為這幾天的疲勞過度,夏油傑的小指輕輕跳了一下。
不過是正常的神經反射而已,卻嚇得這隻咒物一陣激靈,夏油傑還沒反應過來,再度躲回了罐子中。
真是像極了小動物。
很奇怪,一塊骨頭,反應卻如此鮮活。
“...夏油老師?”
學生們迅速收拾好了殘局,此刻自然而然的圍了過來。
他們都看到了夏油傑在和一隻罐子對峙...準確來說,是和罐子裡的東西對峙。
這場景有點好笑,奈何沒有人笑得出來。
他們也沒來得及看清,裡麵的“遺骸”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
當初創造這些咒物時,也隻有一色晴生自己見過它們,沒有人知道他口中的“我的一部分”究竟是什麼樣的...
伏黑惠默不作聲的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蓋子,輕輕把罐子扣好。
“無論如何,先帶回高專吧。”
他們都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但現在顯然不是個好機會。
這一次,罐子裡反而安靜了下來,沒有再發出撕心裂肺的抓撓。
夏油傑看了看自顧自抱起罐子的伏黑惠,手指輕輕動了動,抿抿嘴,最終什麼話也沒說出口。
黑發的少年動作溫柔,輕輕的扶正了罐蓋,將它小心的環到了心口的位置。
他微微閉了閉眼睛。
夏油傑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輕輕拉了拉,安慰一樣的晃了晃。
是狗卷棘。
白發紫眼的少年抬起頭,沒法說話,隻是用安慰的眼神看著夏油傑。
...這把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了。
這孩子盯他盯得比誰都緊。
晴生哥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就因為狗卷棘是白發紫眼就給他當老父親。
他這算什麼,菜菜子和美美子之後無痛當了媽?
這還不算一直把晴生哥當媽來看的伏黑惠呢。
輔助監督是來接孩子們的,夏油傑想自己回去,順帶買點東西。
雖然他們不介意擠一輛車,也不介意繞遠路,但年長者還是笑著婉拒了。
“我用咒靈,會更快一些。”
他幾乎是順理成章一樣的伸出了手,向著伏黑惠。
“所以先交給我吧,由我帶去高專。”
黑發的少年有些怔住,他下意識的抱緊了懷裡的罐子。
夏油傑保持微笑,神色平靜從容,朝他伸出手。
另外的幾個孩子都沒有出聲,虎杖悠仁有些憂慮,抬頭左看看右看看,禪院真希想要說什麼,但被野薔薇拉住了。
伏黑惠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摩托車的轟鳴聲。
在此刻寂靜的路口,這聲音太明顯了,爆裂,炸開,隆隆作響,僅僅是聽聲音都能猜得出,駕駛者一定是個老練又穩健,風格強烈的車手。
街上沒人,騎手的作風就明顯又大膽了幾個層次,漂移轉過街角,橫衝過來,又像是勒馬一般,車頭高高抬起,重重砸下,急刹成功。
抱緊瓷罐的少年眼睛亮了起來。
夏油傑目光冷冷,盯著來人。
伏黑由紀...或者說,伏黑甚爾。
他甚至敢不戴頭盔。
十五歲外貌的伏黑甚爾揚了揚下巴,指指自己的車後座,扔給自家兒子一個頭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