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將它重新存放回罐子中,學生們就紛紛被趕去休息了。
他們還隻是孩子,有些事情,還是不參與來的好。
夏油傑要獨自一人,帶著這份遺骸,去往斃星宮。
天元承諾過,但凡他們找到了遺骸,都會由他本人親自保管。
夏油傑其實並不信任他,但仔細想來,卻也是最好的辦法。
他心中酸楚,但又彆無選擇。
“你不想去斃星宮,我或者由紀去送也可以哦。”
五條悟是這麼說的,但夏油傑還是搖了搖頭。
“讓我和他再多呆一會吧。”
彆人聽了這種話,還能說什麼呢。
終究是他們兩個人的私事罷了。
帶著白色的瓷罐,穿過錯綜複雜的網道,來到斃星宮。
走廊依舊是那樣的漆黑,幽暗,深沉,散發著經久不散的潮氣和酸腐氣味。
夏油傑幾欲作嘔,卻又覺得胃裡空空,什麼也吐不出來。
一會還得把吃的帶回去給姑娘們呢,上次說過帶她們去吃甜筒,實在不行就今天晚上,崽崽總是睡睡醒醒的,最好還是多看著它一點...
他給自己找各種各樣的理由,試圖說服自己能夠充滿勇氣的繼續走下去,可那份語言無法形容的沉重氣息仍舊,仍然,充斥著他的肺腑,頂的眼淚都要直流,雙手都想顫抖。
原來他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成熟,或者說,甚至是脆弱的。
他總在一些最不該脆弱的節點裡放縱自己的脆弱,再在剩餘的錯誤裡任性著強撐。
...像個幼稚鬼,像是這麼久過去了,他把自己切成了兩半,一半留在十七歲的夏天,另一半留在了二十七歲的秋中,於是生命的韌性像是被過分拉扯的橡皮筋一樣,毫無殘留,隻是鬆鬆垮垮的牽扯著他剩餘的人生,把餘下的生命過的死水般沉默。
夏油傑站在斃星宮的大廳內,深深的,顫抖的吸了口氣。
地上甚至還有十年前便留下的,沒有被擦去的血跡,一個多月過去了,上次來時的咒力殘穢還隱約可見。
他不自覺地抱緊了手中的罐子。
“來吧。”
在重重疊疊的樹根之下,深深掩蓋著的門中。
傳來了天元那幾乎不似人類的聲音。
他很少主動離開斃星宮的最深處,自然需要夏油傑親自送進去,而且不能靠得太近。
正好,於公於私,他都不是很想看到天元。
真難想象,晴生哥是怎麼和他好好相處的,不會覺得彆扭嗎,甚至覺得雙方都認為對方性格不錯。
最終,夏油傑和天元中間隔了幾十米的距離,和重重疊疊厚厚的帷幕。
這地方讓他不舒服,隻想快點離開。
但他又有些舍不得手中的瓷罐。
“放下他吧。”
天元的聲音刺得他心臟酸楚。
“我不會食言,答應了保護他,就會保護到你用得上的時候。”
“這不是他。”
夏油傑僵著臉,一字一句的說。
“這隻是咒物而已。”
“有什麼分彆呢?”
天元向他提問,語調有種飄忽的哀痛之感。
“死者所留下的一切,都終究會變成他的一部分,物品也好,生活過的氣息,所有的痕跡,到最後留下的不會是他的□□,隻是細碎的物品和他人的回憶罷了。”
“這些其實並不真的受到他控製的東西,才是真正永久組成了他的一部分。”
“閉嘴。”
夏油傑打斷了他,語調卻沒有怒氣衝衝,反而形容枯槁。
“閉嘴。”
他又重複了一遍,略略加重了語氣,反而不可抑製的流露了些嘶啞的疼痛。
天元不再說話了,隻是長長的,發出了一聲歎息。
夏油傑輕輕的將瓷罐放在了麵前的桌子上。
他凝視著這隻罐子,看了又看,沉默了太久太久。
最終他側過臉,轉過身。
頭也沒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