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學生們怎麼哀嚎不情願,該上的課還是要上,曾經每天在學校呆的時間支離破碎的日子是一去不複返了,每天最少一上午或者一下午,被知識塞滿腦子的感覺並不好,所以訓練時間和任務時間居然變得寶貴了起來。
一色晴生算是個好老師,並不介意這些學生們的文化水平實際良莠不齊,教的很耐心,講的也很有調理。
他一個人就承擔了所有課程的教育——這點還是讓上過通常學校的孩子們有些驚訝的。
“我也不是什麼學究,隻不過是讀的駁雜,又喜歡鑽研琢磨,教你們之前總歸是要好好學明白,才能讓你們讀的進去書。”
一色晴生算是個很隨性的老師,他並不太督促學生,作業也是,不做也就不做,但上課要認真聽。
至於補習...
當然是在夢裡。
他可不想和一群青春期的半大孩子起衝突,夢裡是他的主場,白天的課業隻是講課,晚上才是針對性的補習。
反正第二天早上起來,他們腦子裡除了知識,什麼都不會留下了,隻有哪天他能安息了,這些孩子們的記憶才會解開,到時候應該也不會計較他要這些孩子夢中補習。
總要有點犧牲的嘛,不強迫他們調動學習積極性,但可以讓他們在夢裡好好學。
一色晴生戴著頂闊邊遮陽帽——上麵用綢帶寄了一個偏粉色的大蝴蝶結,雖然早春的陽光並不刺眼,但他還是習慣性戴了帽子,穿了一身白色的休閒服——毛衣和長褲,穿了有一點鞋跟的白色靴子。
他坐在高專操場的台階上,坐姿散漫隨意,一隻手還支著下巴,在一片發藍的陰影之中,那張臉看起來活像是一副印象派的油畫。
撐陽傘的女人?大概是那種感覺。
底下的孩子們還在認真做著訓練,你來我往,招式全部一絲不苟。
一色晴生緩緩的呼出一口氣。
禪院真希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抬眼往老師的方向看去。
...人已經不見了,明明剛剛一色晴生還坐在那裡,還會對她們的注視報以微笑,結果好像隻是一偏頭,他就不見了。
不愧是特級咒靈,實力果然可怕,來去之間。竟然沒讓他們有一絲一毫的察覺。
禪院真希長長呼出一口氣,眼睛裡亮起光芒。
果然一切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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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色晴生回來,菅田真奈美嚇了一大跳。
她現在獨自支撐盤星教,忙的手忙腳亂,如果不是這個男人還把自己那隻能吃下咒靈的式神留給了他,盤星教的招牌早就被砸了。
至於一色晴生...除了當時他帶回夏油傑的屍體,之後又離開這裡之外,她沒有再見過這個美麗而危險的...生物。
原諒她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說是人類又沒有人類的活氣,說是咒靈又並不醜陋而瘋狂。
那雙幾乎無機質物一般的眼睛看著她,更像是某種人類從未見過的生物。
他露出一個除去眼睛外還是非常溫和的微笑。
“最近還好嗎?”
“...很好,不勞您費心。”
“辛苦了。”
一色晴生擺擺手,不再和她對視,直接離開了。
那隻是單純出於禮貌的寒暄,卻讓菅田真奈美出了一身的冷汗。
沒有人喜歡被一隻巨獸凝視,像是走進山洞,卻發現山洞的儘頭隻有一隻眼睛,你也不過等高於它的瞳仁。
一色晴生隻是想回去看看他。
每當他感到疲憊,悲傷,憤怒,無助,或者空虛的時候。
他都會想要回去看看他。
夏油傑還是在無知無覺的沉睡之中。
一色晴生坐在池邊端詳他,忍不住突兀笑出聲音。
“你好像個睡美人啊。”
他伸出手,用冰涼的手指撫摸夏油傑的眉眼,卻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一些細紋。
也是,夏油傑已經二十六歲了,人類到了這個年紀,衰老的脈絡就已經埋下了。
夏油傑現在會做夢嗎?還是說恍若沉睡,體感若真正的安眠,又或者在一片漆黑之中,被困於軀殼之內,找不到出路,惶惶不可終日?
...他不知道,但他害怕夏油傑覺得恐懼,不安,孤獨。
他害怕夏油傑一個人,會覺得害怕。
一色晴生又一次把額頭靠在了夏油傑的額頭上,閉上了眼睛。
如果一個人會寂寞的話,就去試試一起做個夢吧。
願靈魂仍舊願意回應那些斑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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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隻覺得自己做了個很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