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又重新活過了一次...他不確定,前世的記憶太過鮮明,時常令他感到混亂。
其中出入最大的...大概是咒靈。
他好像活在了一個沒有咒靈的世界...不,是一定沒有咒靈。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咒靈,聽過他們的聲音,感受過他們的存在。
所以這一定是個沒有咒靈的世界。
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鬆了口氣。
假如真的是這樣的夢境,那也稱得上是安然度日的美夢。
直到夏油傑十四歲的時候,他又在窗口看到了那個返鄉的青年。
這次他不再下意識的好奇,而是無可抑製的產生了強烈的嘔吐欲望。
過往的,隨著時間模糊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想要嘔吐,當天夜裡就離家出走,在外獨自遊蕩了好些天,才被警察發現,綁回了家裡。
他本以為他可以忘記,但是他沒有,僅僅是看到父母擔憂不已的神情,他就心虛的想要逃跑。
唯一和他記憶裡不同的點又在於,這次的一色晴生沒有收拾那間歇業的餐館,而是把它轉租了出去。
夏油傑不得不休學了,他遲來的拒絕麵對這一切,在本應該準備中考的時候在家裡蜷縮成一團。
爛死好了。他不止一次這麼自暴自棄的想著,爛死在家裡吧,或者再逃出去一次,爛死在外麵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一切結束在春末的時候。
那天夏油傑突然想要出門逛一逛,也許是因為整日呆在家裡,腰酸背痛,就在淩晨去散步,路過便利店就拐了進去,買了幾聽啤酒。
雖然即便是前世也並未染上過酗酒的惡習,卻也更多是因為咒術師強大的解酒體製可以達到喝不醉的地步。
但最近糟糕的精神狀態讓他無暇顧及那麼多了,如果這具普通人的身體可以通過買醉來消愁,也未嘗不是個舒服的辦法。
他看著身高臂長,不像是十四歲的少年,在管製寬鬆的小城想得到酒精,也並不困難。
就當夏油傑喝了兩罐啤酒,感到有些頭暈臉熱的時候。
“抱歉,現在還有無糖薄荷糖嗎?”
這個聲音熟悉到讓夏油傑戰栗,就算疲憊,就算痛苦,就算微醺。就算對方的聲音也因為是深夜而有些虛弱和困倦。
他還是認得出來。
夏油傑也曾想過,如果這些年來沒有那隻咒靈...
他還會不會時不時想起一色晴生?還是說就把他當成了一場年少時做過,又被他親自揉碎了的夢?
他都要有些糊塗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害怕這人又出現在自己的夢裡,還是怕他在此重生後,那些被他記憶起的夢隻是困擾導致的幻覺。
那些他曾經不曾知曉,現如今都記起來的夢,隻會讓他更害怕遇到這個人。
於是他深深的低下頭,一時間緊張到忘記呼吸,隻希望背後的那個人能注意不到這裡坐著個深夜來買醉的人...
“你還好嗎?”
就算酒精的味道充斥著鼻腔和喉嚨乃至胃,他也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味,亦或者隻是酒精作用下,他所幻想出來的,對方的氣味————
像是夜涼花凝露水,清澈的讓人無法呼吸。
夏油傑喉頭哽咽,鼻子一酸。
對方的聲音變得有些遲疑。
“你還好嗎?”
夏油傑仍舊沒有出聲,裝作醉的聽不見了。
他感覺到對方輕輕拂了拂他的肩膀,像是他的身上沾了什麼灰塵。
全身驟然一清,鬆快不少,本來持續了好些天的不適便消失了。
酒精讓他的身體變得遲緩,反應自然慢了半拍,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
比身體更慢的是頭腦,他下意識的感到了哪裡不對,一陣寒意泛上身體,思維卻用了十幾秒才堪堪醒悟過來。
他猛地站起身,身下的椅子直接被掀翻,發出一陣巨大的聲響,把打瞌睡的店員嚇了一跳,也把推門打算走的人嚇了一跳。
夏油傑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的麵前,強烈的恐懼讓他直視一色晴生的雙眼,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那樣多的茫然。
他的牙齒開始打戰,剛剛的猜想使他絕望而不安。
少年的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
“...你可以看見嗎?”
“我的肩膀上剛剛有什麼?你可以看見嗎?”
他仍然記得,那個下午,他為心上人拂去了肩膀上的咒靈,也讓對方知道了十五歲的他最深的秘密。
...不需要回答了,他隻需要看著一色晴生的眼睛,就知道他的答案。
不需要回答了。
這次,命運選擇的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