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走了,接下來的路要靠你自己了。”
他的聲音真溫暖啊,夏油傑隻覺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我有個...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一色晴生繼續說著。
“把眼睛閉上。”
夏油傑聽話的閉上了眼睛,身體卻因為恐懼止不住的發抖。
他感受到了一色晴生柔軟的嘴唇,濕潤,冰涼,他的口中銜著什麼,溫暖又柔軟的東西,此刻通過這個吻,輕輕的送進他的口中。
聲音突然變得嘈雜了起來。
夏油傑睜開眼睛。
...不,不是聲音變多了,而是他的聽覺變敏銳了,本來若有若無的海浪聲成了無數浪花起落的聲音,拍打著礁石的聲音,風摩梭沙灘後淅淅瀝瀝的聲音...
“也許我應該把它還給你,雖然可能和你預想的相差甚遠,但總比沒有好一些。”
一色晴生主動結束了這個吻,回頭看向陸地。
“上船吧,他快來了。”
“你會..你會實現你的願望的。”
他輕輕推了一把夏油傑,少年一個踉蹌,跌坐在滿是臟汙的甲板上。
白發的青年給船員使了個眼色,片刻後,這條偷渡船就駛離了港灣。
夏油傑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坐在甲板上,感受著空氣在他身邊流動,久違的,咒術師獨有的感官侵襲著他的感知,過於紛雜的信息讓他一陣陣戰栗。
他想哭,想大喊大叫或者乾脆大發脾氣,崩潰的情緒在他的胸膛裡衝撞著,結果表現出來卻是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一點。
恐懼攥住了他的心臟,他本以為自己可以掙脫這份恐懼,他應該回到一色晴生的身邊,而不是就這麼逃跑。
溫暖的咒力在他體內流動,和曾經不同,和他體驗過的所有的咒力都完全不同,像是蒸騰的水汽,要變成眼淚流出眼眶。
他說,他會實現他的夢想的。
隻有離開日本,離開最危險的地方,他好好的才能使用一色晴生的能力...
他的恐懼就像個被父母丟下的孩子,因為哭著鬨著要某個玩具,所以就這麼被父母獨自丟棄在這個世界裡了,茫然無措,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去,究竟哪裡可以讓他找到會牽著他的手繼續走下去的。
...他不會再又哭又鬨了。
所以可以,彆丟下他一個人嗎?
這艘船已經行駛到看不見陸地的地方了,隻有漆黑的海,漆黑的天空。
還有遙遠的海天交彙處,突然亮起藍色的光芒,像是一顆火球。
夏油傑的冷汗瞬間如雨下,他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氣,竭儘全力的想站起來,最後卻隻是撲倒在甲板上,劇烈的嘔吐了起來。
那幾個東南亞人瞬間叫罵了起來——雖然他們的甲板並不比嘔吐物乾淨多少,兩個矮小但結實的男人一邊一個抓住夏油傑的胳膊,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甩進一邊放著麻繩和網的木箱子裡。夏油傑個子夠高,隻有上半身爬了進去,下半身還拖在外麵,這姿態又引起一陣哄笑。
用著少年十七歲的身體,但已經二十九歲的夏油傑站起身來。
他不再覺得發抖和惡心了,剛剛的一陣天旋地轉好像把他拋出了夢境,離開了一色晴生,他幾乎本能般的依戀和幼稚也一點點褪去。
海風吹著他的臉,他愈發清醒,身後的那些人在說什麼,他聽不懂,也不想去管,他隻是突然在思考一件事————
他好像,真的很依賴某個人,以至於在他麵前總是想鬨脾氣,發泄痛苦,做一些讓兩個人都不痛快的事情。
好像個隻有母親在場的時候才會在打針時哭鼻子的小孩,不是因為有多痛,隻是想要博取關注和安慰。
...太糟糕了,夏油傑心想。
他應該覺得很抱歉,可事到如今,他隻覺得很累。
那份在他心裡燃燒了太久,又被他蒼白濕透的身體包裹住的怒火,此刻經曆了掙紮,凍結,爆裂和焚毀後。
終於熄滅了。
他的身體終於不再覺得那麼暖和,終於不再有橫衝直撞或隱忍不發的憤怒。
手指碰到了腰間,鼓鼓囊囊的腰包裡裝著一部手機,一疊錢,還有...
還有貝殼,很多很多的貝殼,把布料都頂出不規則的形狀。
夏油傑的手指顫抖著,輕輕的撫摸著這些貝殼。
一色晴生說,他要去實現他的夢想。
那所謂的夢想不過是他強稱的目標,現如今,卻成了另一個人的遺願。
他會去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