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一天覺得……我們已經變成了你口中的‘陌生人’?”
謝遲一怔,表情微微沉了下來。
陸行朝這句話幾乎是踩在了他的怒點上,當場就將他的情緒挑撥了起來。
可這人挑的理由,卻又讓他無法反駁。
仿佛隻要多辯解說上一句,就是心虛,就是承認了他的這一句話。
他語氣冷了冷,毫不留情地說:“陸老師,你看起來似乎對我的價值觀有那麼一點誤會。我找誰幫忙,和認不認識這個人、和他熟不熟悉是沒有關係的。”
“我找人幫忙的標準隻有一個——”
“——就是平等。”
他收回視線,語氣平靜地說,“我覺得我和陸老師之間,永遠不可能有真正的平等。所以我不可能會找你幫忙的,死心吧。”
陸行朝一滯,無力的感覺瞬間湧上心頭。
他默默地攥緊了手,指尖發顫,綿綿密密的痛感忽然如針紮般蔓延開來,讓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過去,他總覺得自己很了解謝遲。畢竟這是一個非常好懂的人,有什麼想法都會儘可能寫在臉上。
可直到今天,他才忽然發現。
正如謝遲從來沒有扒開過他深藏在外殼下的那些表象一般,他其實也從來都沒有真正地探究過謝遲的想法。
他以他的視角,覺得什麼好,什麼不好,再一意孤行地將這些東西強加給眼前的人。
他過去總是如此,從來沒有主動問過。
而現在,他以為他們之間的地位變了,是他在乞求謝遲。但實際上,也隻不過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強加而已。
謝遲說的這句話,他無法反駁。
他總是不懂什麼樣的關係,才能算是正常且健康的。自然也從來沒意識到過,他們之間的問題,其實是在這一次次的“不平等”中,逐漸走向了崩潰。
陸行朝深深吸了口氣,壓著嗓音裡的那一點的顫意:“……我會努力學的。”
“空頭支票不值錢,陸老師。”
“……不是空頭支票。”他的指尖捏得泛了白,用力收緊,“我從來都不會答應我做不到的事情,你難道不清楚嗎?”
謝遲“噢”了一聲。
他擰開門鎖,將房門推開。在準備走進去之前,他抬起眼皮,微微扯了下唇:“指望一個永遠偏科的人,把他的每一門考試都考出差不多的成績,是不是有點太天方夜譚了?”
陸行朝怔住。
謝遲卻偏開了視線,嘲道:“陸老師,你偏科偏得挺嚴重的,彆想了。”
陸行朝顫了下手。
他猶自想要再說些什麼,然而眼前的人卻不再給他機會。謝遲推門想要進屋,卻忽然聽見了一陣從走廊對麵傳來的說話聲。
那聲音並未刻意放低音量,聽得清晰。
這個時間點,其他住在酒店裡的人都已經回到了房間,紛紛歇下。這個回來的人是誰,便不用再做他想。
果不其然。
片刻後,戴弈的臉便出現在了拐角後,旁邊跟著韓楠,拎著東西往房間這邊走來。
戴弈是《演員之路》的導師。
他人雖然進了組,可節目的約還沒到期,還是得錄。這兩天沒有他的戲份,就轉場先去了節目組。
他看到走廊前的這倆人,頓時怔了一下。
那視線在陸行朝與謝遲之間梭巡,似乎探尋他們倆人之間那股耐人尋味的微妙氣氛,原地停下了腳步。
陸行朝當即狼狽地收回了搭在謝遲門邊上的手,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和他生硬地打招呼道:“今天錄這麼晚麼。”
“還好,這不是出了個小紕漏,返工了。”
戴弈衝他揚了揚唇,又看了一眼謝遲,“你倆倒是能熬,不是說明天還有早場麼,怎麼這麼晚都還不睡?”
“剛準備睡。”
謝遲平靜地接過了話頭,表情和善地朝他笑了下,“戴老師也早點休息,晚安。”
“嗯,晚安啊。”
謝遲走進屋裡,將房門掩上。
陸行朝垂眼站在旁邊,看著那光線一點點變暗消失,希望也像是房間裡那片逐漸泯滅的光,漸漸變得晦暗。
他微微攥了下手,一口氣從肺中長呼而出。
幾乎用儘了全身的自製力,朝著對麵的戴弈點頭示了一下意,扭頭準備回去房間休息。
“哎……老陸你等等。”
忽然,身後的人出聲叫住了他。
陸行朝回頭,卻看見走廊那邊的戴弈,和身邊的韓楠低低吩咐了些什麼,朝著自己的方向快步走來。
他很快走到陸行朝身邊站定,輕輕地咳了一下。這是戴弈一貫以來有事要說的習慣,陸行朝便停在了原地,開口問道:“找我有事?”
“……應該算吧?一點小事。”
他頓了一下,接著又十分自然地笑道,“我這不是忽然想起來,你倆今天的戲挺難的麼?怎麼了,是小謝白天沒演好麼,讓你大半夜逮著他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