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想哭笑不得, 麵上一點情緒不露。
歲晚卻一直看著他。“難道是兩支一模一樣的藥膏?”她聲音婉婉,透著不解。
這麼聰明的人怕是什麼都知道了,卻偏要江想親口說出來。
“沒有扔垃圾桶。”江想抿抿嘴角, “太浪費了。”
歲晚笑了, “果然是勤儉持家的江想同學。”說完, 她心裡一澀。“抱歉啊,我不知道是你買的。不過你什麼時候出去買的?不是不讓出校門嗎?你怎麼出去的?”
她的問題怎麼這麼多?
“上周手受傷,正好買了一支。”江想的耳朵漸漸有些紅。“塗藥好的快,下周二就是藝術節了,到時候肯定要拍照。”
“原來是為了這個原因啊?怕我給班級丟臉嗎?”她歎了一口氣。
“不是!”江想咬牙。“你快點好起來。”
那一瞬,歲晚的喉嚨有些酸。同桌都會關心她, 可她最親近的人呢?
她身體發冷。
“謝謝啊。”歲晚道謝,語氣真摯。
她問斯貝借了一個小鏡子, 對著鏡子認真的摸上了藥膏。不可避免的, 她又看了看那道疤, 現在她已經接受了。
車禍以後, 很長一段時間門, 她都不願意照鏡子,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下午第一節是英語課, 這個時間門點人也容易犯困。
歲晚托著下巴,眼皮上下打架。好不容易挨到下課,她實在困得厲害,趴到了桌上。
孫舒然拿著筆記本走來,見歲晚在睡覺,她跺了跺腳。“還睡還睡!這次英語考試都不及格。”
江想回了一句,“她不光英語這門不及格!”語氣有些無奈。
孫舒然把筆記本丟下來。“我不管,江想, 你要督促她看英語筆記。下次考試,不能再拖後腿了。”她是個有原則的人,老師交待她的事,她一定要做好。
江想拿過歲晚的試卷,想看看她到底是哪些地方薄弱。高二目前學的知識點還不多,補一補可以跟上的。
等他快速地看完試卷,又仔細對比以後,他揉了揉眼角,眼底像深邃的海底。
歲晚醒來時,他把試卷放回原位。
下一節課是語文閱讀課,主題是《紅樓夢》賞析。這是一中語文教學一直保留的傳統,從高一到高三都有安排。語文組的老師每學期都會挑選幾本書,讓學生自行閱讀,完成閱讀後每學期交兩篇3000字讀後感。
這些年,江想很少買課外書,一中圖書館藏書很多,他會去借。
這次,他忘了提前去借《紅樓夢》。
歲晚正在看《城南舊事》,故事太悲傷了,她甚至覺得故事中的英子是不是衰神,沒什麼遇見她的人都那麼慘。
等歲晚發現江想沒帶書時,一節課都過了十五分鐘。她拿過《紅樓夢》放到兩張桌子中間門。
“你看到第幾章了?”歲晚問道。
江想回憶一下,“晴雯撕扇子那章。”
歲晚初中時期就看完《紅樓夢》,她把書推給江想。
“你不看?”
“我之前看完了。”
江想對《紅樓夢》並沒有太多的興趣,對他而言了解這個故事就好。
歲晚道:“初中時無意看到《百家講壇》,劉心武揭秘《紅樓夢》,就把書讀了一遍。”
二零零五年,《百家講壇》特彆火,那時候他們還是小學生,等到他們上初中,電視上還在重播這檔節目。
江想也很喜歡易中天品三國。暑假他在網吧打工時,周哥喜歡一邊嗑瓜子一邊看。他也跟著看了很多期。
那時候,他繃得太緊。短暫的放縱讓他稍微輕鬆一點。
平靜的午後,江想漫不經心地翻著《紅樓夢》,歲晚看著《城南舊事》。
書頁沙沙作響。這般的寧靜,讓原本枯燥的高中生活多了幾分美好。
突然,江想聽見了吸鼻子的聲音。轉頭一看,她偷偷擦著眼淚。
看書看哭的人,他是第一次見。女孩子到底比男孩子更多愁善感。
江想很少哭,幾乎忘了流淚的感覺。
歲晚憋著情緒,眼睛通紅。她有些不好意思,語氣硬邦邦的。“睫毛掉進眼睛裡了。”
江想忍著笑,“挺難受的,弄出來了嗎?”
歲晚嘟囔,“弄出來了。”
*
下午,宋歌宣布了一件事。
“下周二藝術節,可以請家長來看節目,但僅限一位。另外,請大家通知你們家長,我要開個20分鐘簡短的家長會,關於這次月考。”
“啊——”底下一片哀嚎。
宋歌輕笑,“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宋老師,好歹讓我們把藝術節過去再說啊。”
“學校安排,我改變不了。”
歲晚煩躁,以前她的家長會都是歲雯去的。歲雯還曾是家委會會長,每一次學校大型活動都會邀請歲雯出席。
這一次呢?她不會來了。歲晚也不想她來。
宋歌看向後排,“歲晚,你和應雪換個位置。”應雪原本坐在第三排,這會兒調到最後一排,要在平時肯定不樂意。但是和江想同桌啊!誰不願意。
應雪的同桌衝她擠眉弄眼,“恭喜啊!”
應雪:“可你要和歲晚做同桌了。”
“沒事。我不和她說話就行。”
應雪回頭看了看江想,心裡樂開了花。
歲晚緩緩站起來,“宋老師,我不想換座位。”
話音一落,全班人都看向了她。她滿是堅決,膽子不是一般的大。
宋歌走了兩步,倚在黃禮韜的桌邊。“月考倒數,你以什麼理由不換位置?” 說著,他抬手輕輕拍拍黃禮韜的肩頭。
黃禮韜默默地低下頭,慚愧慚愧。
歲晚站在那兒,表情平靜。“第一,我覺得學校和老師不該以成績對學生下定義。分數不是唯一,更不代表我們以後。”
黃禮韜又抬起了頭,挺直了背脊。
宋歌挑眉。“你繼續。”
“第二,我不覺得改變位置會影響我的成績。就像黃禮韜,您讓他坐第一排,他下次考試就能考第一嗎?您有沒有考慮過他的心情,他不會感到受傷嗎?”
黃禮韜歪過頭,對著歲晚豎起了大拇指。姐!我服你!你說的對!
宋歌拍了黃禮韜一巴掌。“翅膀硬了!敢和老師叫板了!”
教室一瞬間門靜默下來,大家秉著呼吸。
歲晚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江想。她定了定神。是的,她不想離開這裡。
宋歌繼續說道:“成績分數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尤其是對普通家庭的孩子還說,讀書是改變命運的最捷徑的一條路。你們現在還小,還沒有接觸一個社會,你們還不懂。現在換個座位就覺得難堪了?那以後進入社會,開始工作有多少難堪等著你們呢!”
歲晚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