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寄愣在原地,直到冰冷的風雪將她渾身都吹得麻木了,她醒悟,自己不能再在這兒呆住了,她得把少年拖走。
這還是衡虛山雪鏡崖,雖然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但衡虛山還在,她的護法、弟子總還有人在的,她的封印被打破,或許隻是被鑽了空子……
孟如寄現在沒有靈力,傷不了這個少年,等下了山,總能找到有靈力的人。找到幫手,然後把這小賊剖了,一樣可以取出內丹!
孟如寄一邊想著,一邊吃力的把少年扛起來,準備走向下山的唯一一條小路。
忽然!
空中出現一道白色的刺目亮光。光芒直衝雪鏡崖而來,宛如一顆流星。
孟如寄見這光芒靈氣充裕,猜測這應當是什麼修成正果的大仙者察覺到了世間異象,正在往這邊趕。
孟如寄並沒有多緊張,她在封印自己之前,雖然是要稱“妖王”,但她與一眾修仙門派的關係並不差。
當年她是出了名的不論出生,用人唯賢,衡虛山裡除了妖怪也有仙人。
在除奸惡殺小人這件事情上,衡虛山更是與各仙妖門派理念一致。所以孟如寄和一些仙門掌門長老也頗有交情。
現在即便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了,但孟如寄還是相信自己的品行不會惹來仙門人的敵意。
思索間,那白光果然停在了雪鏡崖上。隨著來人停下,清風刮過,將黑色的雪花瞬間一洗而白。
略顯刺眼的光芒中,白衣仙者禦風而下,立在雪鏡崖上,然後……
一個踉蹌。
他差點摔了。
孟如寄看得有點愣。
這個高高瘦瘦的白衣仙人在雪鏡崖的平台上穩住身形,他麵容清俊,但卻神態卻並不似一般仙人的淡漠清冷,反而暗藏幾分焦急,眉宇間的關懷之色藏也藏不住。
“孟如寄!”
白衣仙人匆忙間看見雪鏡崖上的環境,忍不住大喊一聲,但這一聲之後,他立即就看見了正扛著黑衣少年的孟如寄。
孟如寄被這一聲喚得有點恍惚,她眨巴著眼,顯得有些呆怔地杵在原地,她望著白衣仙人,木木的。
而白衣仙人也直愣愣的看著她,激動的……
似乎見到了睜眼的她,錯愕又震驚:“你……”
他嘴唇顫抖了半晌,便說了這一個字,都又停住了。他沉默著,含著熱淚,目光死死地盯著孟如寄的臉。
唔……
但是……
“那個……”
相比於仙人的激動,孟如寄幾乎覺得自己下麵要說的話有點不禮貌了:
“您是……?”
這句“您是”好像戳了白衣仙人的心窩窩,他往後踉蹌了一步,似受雷劈一般。
“你不記得我?你不記得我了!?”
他連問兩句,周身清白的靈氣霎時變得有些混沌起來。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繼續大聲道:
“這八百年,我日日思念你,如癡如狂!見你封印破開我便立即趕來!不知是你自行破開封印還是被人覬覦,我一路擔心!但!你卻竟然不記得我!你都忘了!”
“唔……”
見來人說得這麼信誓旦旦,孟如寄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傷了腦子,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人和事。
但她不過淺淺一回憶,過去的種種事情,時間,人物,無一不條理清晰,邏輯分明地呈現在她腦海裡。
她什麼時候做了什麼事,遇到了什麼人,經曆了什麼磨難,最後達成了什麼目的,所有事,但凡對她人生產生了影響的,她或多或少都記在腦中。
而麵前這個人,聽他話的意思是……
孟如寄和他,過去似乎還有一段情?
應當還挺深……
至少對這個仙人來說挺深……
但孟如寄翻遍腦海的回憶,實在記不得自己什麼時候與這人有過一麵之緣。
他是誰呀……
“他是誰!”孟如寄還沒問呢,這白衣仙人倒先來了脾氣,指著孟如寄扛著的這個黑衣少年,厲聲質問。
孟如寄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也跟著他打量自己扛著的少年:“我……不知道啊。”
“你們為何衣衫襤褸!”
孟如寄又低頭看了自己和少年一眼:“也還好吧?”
“你與他……”
孟如寄有些無語:“您先等等,彆誤會,我剛醒,知道沒比你多。”
仙人一默,神色間露出嫉妒。
孟如寄心下覺得離譜,她為什麼要跟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陌生人解釋自己和另外一個陌生人的關係?
孟如寄麵上還是維持著禮貌,畢竟現在她打肯定是打不過這個仙人的。他來路不明,奇奇怪怪,她也不便向他暴露自己沒有內丹一事。
“您要不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可能剛醒,腦子有點不太好使……”
“葉川。”他擲地有聲。
孟如寄抿住唇,小心詢問:“是……哪個川呢?”
葉川的臉色霎時更黑了,周身氣息更加混沌陰暗。
孟如寄見狀,心下一涼。
她終於看出了來人為什麼不對勁,這氣息,分明是走火入魔的人才有的!
孟如寄忍住情緒,沒有直言。她隻是扛著少年,往後麵退了兩步,左右看了一眼,雪鏡崖上的平台四周毫無退路,唯有一條下山的小路,被麵前這個人擋住了。
她現在沒有內丹,也沒有靈力,探不了眼前人的深淺,也沒辦法給衡虛山的其他人發出求救的信號。
她沉住心神,決定先穩住麵前的這人。
“方才你說八百年……我可是已經沉睡了八百年?或許我腦子是有點混沌,一時沒記起來,你待我下山,回到自己的住所,再好好思索一番?”
“不……”長久的沉默後,葉川開了口,“你就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