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流城主千山君……”洛迎風將牧隨單獨拖了出去,他瞥了眼牧隨,冷聲道,“夥同下屬,暗算我臨嵐山在先,如今,已被我製服。”
話音一落,門外的臨嵐山弟子皆是震驚。
路過的人們更是詫異得紛紛麵麵相覷。臨嵐山主,逐流城主,在這個小小的集市裡,似乎都是遙不可及的人物。
洛迎風聽著眾人的驚呼,微微一笑:“如今,我要將犯我臨嵐山者,沉入奈河,叫他日,不敢再有宵小,犯我威嚴。”
臨嵐山弟子在短暫的沉默後,紛紛應是,恭賀洛迎風。
孟如寄看到此時,方才明了,這洛迎風心裡可能也沒真的認為牧隨是為了奪他的位置才搞這一出,他不過是先給牧隨安上一個罪名,然後告訴所有人,你們看,逐流城主來殺我都被我打敗了,我還將他沉入奈河了,其他人,休想招惹臨嵐山。
他這是在無留之地,殺雞儆猴。
隻是作為被殺的這三隻雞之一,孟如寄還想再掙紮掙紮……
於是,就這麼掙紮到了奈河邊上。
熟悉的渡口,熟悉的莫能渡旗幟,熟悉的大紅小綠。
隻是不比之前,這一次,孟如寄和牧隨是被臨嵐山的弟子們抬著來的。
旁邊還有個莫離。
正要收攤的大紅小綠看見老熟人,但又看見老熟人是被這麼一堆人“抬”著來的,一時間聒噪話多的他們也都安靜了。
他們不停交換著眼神,用眼神在激烈交流著。
末了,還是大紅問了一句:“這是要乾什麼?”
弟子沒好氣的說:“臨嵐山辦事,莫問。”
小綠憋不住還是接了一句:“辦什麼事?”
洛迎風似心情很好,攔住了要罵人的弟子,他一邊看著弟子們忙活,一邊答了一句:“浸豬籠。”
聽著這三個字,孟如寄臉色像要死一樣難看。
而牧隨從被綁後開始就一直沉默著,冷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隻有莫離還是很悠閒自在的左看看,又看看。
大紅忍不住嘀咕:“咱們這還是頭一次看見……”
小綠心領神會:“三個人一起浸豬籠的……”
“咱們是無留之地的辦公事的,咱們管不管?”
“咱們辦公事也沒錢呀,咱管不了。”
說罷,兩人便提了自己的小板凳,往旁邊捎了捎,然後坐下來,繼續看熱鬨。
奈河水能消解術法,於是臨嵐山的弟子們在金絲線外麵,給三人綁上了普通的粗麻繩,在麻繩的另一頭,他們給每個人掛了一大框石頭。
待臨嵐山的弟子將這些事忙活完了,洛迎風笑著,對牧隨揮了揮手:“千山君,千金未送成你,我以千斤來送你。”
說罷,他手一抬,弟子們直接將三人由頭向下,丟入奈河之中。
“噗通”三聲,三人整整齊齊的被沉了河。
奈河水看似平靜,卻很急,石頭並沒有第一時間沉底,反而被河水卷著,往下遊漂去。
孟如寄在經曆過入水後的短暫驚慌之後,她感受到了身上的金絲術法不片刻便被河水吞噬,但普通的繩子還是綁縛著她的行動。
她立馬找到了方向,憋著氣,一蜷腹,身體似鮫人一般,以腹帶動腿,在水底並腿打水,硬拖著下方沉重的石頭,讓自己腦袋得以浮出了奈河水麵。
奈河水有毒!她是一點都不敢喝進嘴裡,隻掙紮著,換了一口氣,然後又閉住口,僅用鼻子急促的呼吸著,她目光在河麵上急切掃過。
牧隨不見了,不知道在河底還是被卷去了更遠的地方。
至於莫離……
“咚”一個重擊,孟如寄似被什麼重物擊中,她急忙閉住氣,閉上眼,在河裡幾個狼狽的翻滾,這一次,她感覺拖拽著自己的石頭繩子好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了,不管她怎麼去蜷腹打水,也沒辦法讓她浮上水麵。
水上的光那麼近,明明好像隻有一點,她就可以觸碰到最新鮮的,她賴以生存的空氣,可她就是沒辦法觸碰到。
而更糟糕的是,奈河水的衝擊下,她好像開始產生幻覺,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麵開始往她腦子裡和眼睛裡鑽。
待畫麵越來越清晰,孟如寄才恍然發現,這些竟然都不是幻覺,而是過去,是她的記憶。
很小的時候麵目已經模糊的雙親、黃色的泥巴牆、家後麵總是波光粼粼的小河,河邊青草的味道,燒柴火煙熏的味道,斑駁在樹蔭下的陽光……
有許多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的記憶,此時走馬觀花一樣在她腦中浮現出來。
她是怎麼得到內丹的,又是怎麼借內丹之力開始修行的,然後怎麼收了她那本是孤兒的五個護法,找到衡虛山……
一路到現在……
現在……
“咚”又是沉悶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再次撞上了她。
孟如寄在自己的過去裡,開始出現一些陌生的畫麵,她看見了一塊石頭,灰白的巨岩,在岩石上,天光中,靜靜立著一人,是一個女子。
女子周身好似散發著一層層朦朧的光芒。
孟如寄在恍惚間,想起傳說中的“天神”,據說,“天神”身上,就會有自帶的神光。
但現在,這個世上,分明已經沒有什麼“天神”了。
“小魘妖,你的命,是孤老死。”孟如寄聽見天神的聲音帶著空靈的回響,在耳邊穿梭,溫柔又哀傷,“抱歉,看見了你這樣的宿命。”
“你不是人神嗎?你隻能看見人的宿命,我隻有一半是人,另外一半是妖。”
孟如寄聽到了另外一道聲音,帶著少年誌氣,正是意氣風發之時。
“說不定,我能破了你看見的命。”他說,“如果我打破了我的命,莫矣,那便證明,宿命不是定的,你的命,也不是定的。”
話止於此,天光大亮,將孟如寄的腦海照得一通大白。
孟如寄忽然感覺捆縛在自己身上的桎梏猛的一鬆,她被一雙手托著,一直將她帶到了河麵之上。
新鮮的空氣,從四麵八方而來,喚醒她的感官,求生的本能撬開了她的口鼻與眼睛。
孟如寄張開嘴,猛地一口呼吸,將心肺之中的濁氣儘數換了乾淨。
她喘著氣,看到了托著自己的人:“……魘天君……”
正是莫離。
莫離渾身濕噠噠的,但臉上還是帶著笑意,他一手托著她,一手在水裡拿了張同樣濕噠噠的紙出來,紙上依舊寫著“賣身契”三個字。
“要麼簽,要麼死。”莫離說,“不孝女,給為父養老嗎?”
作者有話要說: 牧隨:魘天君,玩得真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