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皇子都怕鎮南王府和齊王聯合, 也不喜歡永平侯府的舊部站在齊王那邊。薑家被抄家, 沒有被滅族,何嘗沒有薑家曾經所立的功勞的原因。
鎮南王府的人對薑家下手,齊王阻止,鎮南王府的人必定不高興, 也就不可能站在齊王這邊。又或者齊王任由鎮南王府的人動作, 薑家的舊部必定也不可能站在齊王那邊,薑三公子更不可能成為齊王的智囊。
後者這邊是許多人都會做的選擇, 但齊王可以表現得他要名聲一點,他想讓彆人認為他同情薑家,他跟薑家有聯合。彆人或許還會在皇帝的麵前告狀, 說齊王跟薑家走近。
薑家已經被抄家, 皇帝不大可能再揪著薑家。
太子被廢,齊王也不適合一下子太過突出, 齊王被彈劾幾下,未嘗就是壞事。
他們完全可以以退為進, 讓彆人都覺得齊王的腦子不大好用, 齊王過於剛直,其他皇子便認為齊王的威脅性不大。
齊王聽完薑三公子的話, 不禁道, “不愧是京城裡人人稱讚的無雙公子。”
“天涯何處無芳草。”薑三公子回答。
要說薑三公子心裡沒有一丁點不高興, 那都是假的。他是一個非常理性的人, 在侯府的時候,他都沒有想過要娶一個身份低位的女子。被流放了, 薑三公子暫時也沒有打算隨便娶一個妻子進門,不能讓人發現他的動作。
他坐在輪椅上,這足以讓很多人對他失去戒心。
那些人總不至於跑來幫他娶一門妻子, 也許他們更希望看著他糾結,看他看不上那些鄉野村姑。
閻澤言帶著春蘭買了不少東西,丫鬟拿不下那麼多東西,他就拿著。
春蘭見閻澤言花了那麼多錢,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能光光攢錢,還是得花錢的。”閻澤言道,“你就拿著那些東西,等到以後,再買彆的。”
閻澤言把春蘭送到房間門口,他還得去做彆的事情,不能時時刻刻在這邊陪著心上人。
春蘭送走閻澤言,她看著那些衣服和首飾,這些東西要不少錢。閻澤言還是挺舍得的,她沒有看出他有多摳門。
劉家,劉婆子不知道春蘭在府城住在哪裡,便沒有去找春蘭了,而是等著看結果。若是春蘭真的是鎮南王府的孫女,那些人必定會有其他的動作,不可能這樣不吭聲。
秋菊成為薑家的義女之後,她稍微舒心那麼一丟丟,就是她的彩禮錢還是回不來。
“你怎麼還在這兒?”劉婆子看到在院子裡洗衣服的秋菊,“讓你去薑家幫他們洗衣服,你……”
“義女不是丫鬟。”秋菊道,“我天天跑過去幫他們洗衣服,那不是讓人笑話嗎?他們不是說他們自己會做,不需要我們嗎?”
秋菊不開心的一點,那就是她的阿奶說她是薑家的義女,阿奶讓她多過去。阿奶的意思是那些人不讓阿奶過去乾活,秋菊過去,那些人就不會說。
不管劉婆子怎麼說,秋菊都不乾。
劉婆子之前去薑家,還說要把衣服拿過來洗,薑夫人沒有同意。
薑夫人聽薑三公子的話,不再讓劉家人多做事情。他們多讓劉家人做事,時間長了,劉家其他人必定不高興,還是得懂得一點分寸。
“你的腦子就是不開竅。”劉婆子道,“他們……”
“我腦子哪裡就不開竅了?”秋菊撇嘴,“都不是丫鬟了,還天天想著去當丫鬟,我的腦子又沒有問題。阿奶,你要去,你去啊。我還得做家裡的活呢,我不做,您做啊。”
秋菊都想著要是自己快點嫁出去,自己就不用聽她阿奶嘮嘮叨叨。
“做不了多久。”劉婆子道,“你的婚期都定了,下個月中旬。”
若是秋菊能多做一些事情,劉婆子還想讓她多做一段時間。關鍵是秋菊總喜歡撂挑子,讓秋菊做多了,人家就跑。
“哦。”秋菊道,“你們又不可能給我嫁妝。”
“……”劉婆子想說自己會準備,可手裡頭沒錢,沒錢就沒有辦法置辦假裝,“見天的就想著嫁妝,想著從家裡拿東西,都不懂得孝敬長輩。你看村子裡的其他姑娘,她們成親未必就有嫁妝,甚至還是穿著舊衣服去的。”
“我原先也不是村子裡的姑娘啊。”秋菊回答,“我們又不是沒有錢,是您把錢都花在薑家那邊。”
“你……”劉婆子左右看看,她抄起旁邊的掃把就追著秋菊打。她不好打大孫媳婦,打打孫女還是可以的。
秋菊跑了,她沒有跑到她未來婆家,而是往薑家的方向跑。秋菊邊跑,還邊嚷嚷。
“乾娘,乾娘,我阿奶要打我。”秋菊不怕薑夫人,薑夫人現在也是村子裡的普通婦人,但她阿奶會顧著薑夫人。
劉婆子見秋菊的舉動,她無語了,二兒媳婦是乾什麼吃的,二兒媳婦都不知道拉著秋菊。
秋菊這麼一鬨,村子裡很多人都知道劉婆子要打她,還有人勸說劉婆子。
“她都那麼大了,都定親了,你不能動不動就打她啊。”
“要是打壞了怎麼辦,她還得成親生子的。”
“多大一點事情啊,她都要成親了,少讓她乾幾天活,也沒什麼。”
……
也有人在加油添火。
“這還沒出嫁呢,就這樣。等她出嫁了,還不知道她怎麼對娘家人呢。”
“不趁著她沒出嫁打,她成親了,還怎麼打?”
“小姑娘不懂事,打該打兩下。”
……
劉婆子看著那些看熱鬨的人,她心裡有氣,這是讓彆人看了家裡的笑話。劉婆子扔了手裡的掃把,沒有再追秋菊。
“這掃把還要不要的?”當劉婆子轉身走了幾步,還有人問。要是劉婆子不要掃把了,他們可以要,這掃把還能掃地的。
劉婆子一聽到這話,又回頭撿起地上的掃把。
周圍的人見劉婆子神色不好看,他們很快就散了。
秋菊到了薑夫人的麵前就哭訴劉婆子要她過來乾活,“乾娘,我可是您的乾女兒啊,又不是丫鬟了啊。阿奶還那樣,這分明就是不想讓我跟您親嘛。”
“……”薑夫人嘴角微扯,她真不覺得秋菊有多好。如果有選擇的話,她一定不選擇秋菊當自己的乾女兒。
“乾娘,您怎麼不說話啊,您是不是也想讓我去乾活?”秋菊紅著眼睛看著薑夫人。
“哪裡能讓你乾活呢。”薑夫人道,“中午就留在這邊用飯吧。”
“也好,我要是回去,阿奶一定不讓我上桌吃飯,要讓我餓肚子。”秋菊不跟薑夫人客氣。
秋菊想著春蘭跟她說的話,她又不是沒有幫襯薑家的人,她沒有必要跟薑客氣,人情都是相互的,有來有往的。不能隻讓薑家人享受到劉家的好,也得讓薑家人付出一點東西,讓他們知道劉家人不是他們的走狗。
如果她秋菊自己不立起來,以後就真的要被阿奶壓得死死的,出嫁了,她還得被阿奶逼著去為薑家事情。她鬨一鬨,他們以後就不敢多逼著她,也能避免她跟婆家人發生大矛盾,她才不想婆家人瞧不起她。
薑夫人其實就是跟秋菊客氣一下,她以為秋菊會回去,但秋菊要留下,她也不能讓人回去。她自己親口說讓人留下來吃飯,哪裡能說不行。
還沒到飯點,劉婆子就過去把秋菊拖走了。
“不打你,走了,回去吃。”劉婆子怕秋菊要留在這邊,她不罰秋菊,讓孫女快點回去。
“這可是您說的。”秋菊道,她也不想在這邊吃飯,薑家的飯菜比自家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薑夫人見劉婆子把秋菊帶走了,她送了一口氣。
很快就到了齊王妃去辦賞花宴的這一天,春蘭以前當丫鬟當習慣了,麵對身份高的人,她都不能太晚去。她當廚娘去權貴家裡做菜的時候,也會讓他們提前準備好食材,她也要去早些時候去檢查,萬一食材弄錯了還能及時更換,無法及時更換的就得想其他的菜色。
春蘭也沒有特彆早,避免彆人還沒有開始,她就到了。成為第一個到的人,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青綠色的長裙把春蘭襯得更嬌俏一些,她本身就長得過於漂亮,就不適合再穿得過於紅色係的衣服,那樣會讓她顯得更嫵媚,還帶有幾分張揚。那容易讓主人家認為她是不是想要喧賓奪主,她已經定親,也沒有必要引起其他人注意。
閻澤言特意送春蘭去王府,他還是沒有跟春蘭說鎮南王府的事情。讓那些人跟春蘭說或許會好一些,自己提前說了,那也是讓春蘭提前擔心受怕。
“晚點,我再來接你。”閻澤言道。
“好。”春蘭本來想說自己回去也是可以的,但閻澤言的眼神過於認真,她便沒有拒絕。
閻澤言看著春蘭進王府的身影,他還是有些憂心,他握緊了手裡的刀,還是先去做彆的事情。忙一會兒事情之後,他再過來,也許那個時候就接到了春蘭。
春蘭回頭,閻澤言朝著她笑笑,他還想著自己的笑容會不會很難看。
有不少貴婦都帶了家裡的姑娘來,春蘭站在那裡一點都不比那些千金小姐差。
齊王妃身份好,她當然不可能到門口迎接那些人。那些人來了,齊王妃也不可能一一招待過去。
有齊王的交代,齊王妃便多看了春蘭幾眼。如果不是彆人跟她說了春蘭是丫鬟出身,她還真看不出春蘭當過丫鬟。
春蘭瞧著院子裡的那些花,她想的是這些花哪些可以吃,可以做什麼樣的糕點,哪些花不能吃。那些花還都挺好看的,還有蝴蝶在上麵飛舞。
當齊王妃沒有跟其他貴婦人聊天的時候,春蘭才上前拜見齊王妃。齊王妃身份高貴,春蘭不可能不過來拜見,總不能等著齊王妃讓她過去,那就顯得她不夠敬重齊王妃。
春蘭得自己過去,彆人讓她等,她便等等。彆人叫她,那就等於她不懂得規矩,得要彆人提醒。
“嘉和請王妃安。”春蘭規規矩矩地行禮,她說的是自己的封號,而不是自己的名字。
春蘭從永平侯府出來之後,她依舊叫春蘭,沒有改名字。春蘭親娘活著的時候都是叫她蘭兒,春蘭去侯府當丫鬟的時候,老太太保留了‘蘭’,給她取名春蘭。
立女戶的時候,春蘭加了姓氏,穆春蘭。穆,是她親娘說的,她親娘說她爹姓這個,親娘還教導她寫這個字。這個字不好寫,春蘭小時候還不愛寫這個字。
京城姓穆的人還是有好多戶的,最出名的就是鎮南王府。
春蘭的親娘不認為她的男人會是鎮南王府的,由於她去京城是生了孩子之後,孩子都一歲多了。那個時候,大家基本都不去說鎮南王府嫡長子戰死沙場的事情。那是鎮南王府的痛,誰嫌棄命長總去說啊。
這也就讓春蘭的親娘直接把鎮南王府的人排除在外,她去找其他的穆家人。在一個偌大的京城尋找一個可能已經死去的人的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王阿妹,也就是春蘭的親娘一次次失望。
有幾次,王阿妹直接被人趕出來,彆人都當王阿妹是想要攀龍附鳳。
於是王阿妹又想會不會是她的男人沒有親人了 ,可她男人說過要帶她回京城見他的親人的。還是說那些人得知男人死了,他們傷心難過搬出京城了。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她男人真的不要她了,她男人另外娶妻生子,這才不見她的。
王阿妹更相信自己的男人是死在了戰場上,她男人留給她的婆子突然間消失……可能是男人叫走了婆子,也可能是男人的家人叫走了……
不管是哪一種,王阿妹也有去打聽,可是X婆子,X奶娘,X嬤嬤,這種模式的名太多,她想要找到人更是難如登天。她知道男人的表字,她說那個名字,彆人還拿著掃把打她,到最後,王阿妹就沒有再去找了。
王阿妹去世之前,她還讓女兒記住姓氏,說父親不是不要她們的。她沒有說女兒的父親終有一天會找過來,一個死人,怎麼找過來呢。
此刻,齊王妃見十分有規矩的春蘭,道,“免禮。”
春蘭行完禮便先往旁邊站一站,彆擋著其他人。
“嘉和。”齊王妃看向春蘭。
“在。”春蘭應聲。
“不用拘謹,這院子裡的花,都可以去看看。”齊王妃笑著道,她讓身邊的人帶著春蘭去賞花。
實際上,齊王妃是帶著人去見見穆雲毅。鎮南王府那邊沒有來女性主子,就是一個穆雲毅,男女授受不親,齊王妃也不能讓穆雲毅直接過來,這邊還有很多貴婦人和千金小姐。
西北相對開放一些,齊王妃也沒有直接讓穆雲毅來。
要齊王妃說,她直接單獨請嘉和縣主過來。偏偏王爺他們說還是多請一些人,就彆讓其他人知道鎮南王府以為春蘭是府裡的孫女,當他們確定春蘭不是的時候,彆人興許就要笑話她一個丫鬟也想著當鎮南王府的孫女了。
穆雲毅既然答應了閻澤言不把事情鬨大,那他就會做到。他也覺得他們這樣的舉動挺搞笑的,說悄悄摸摸吧,那也不算,不是鬼鬼祟祟,也不算。
可能是因為在乎,所以害怕。
春蘭跟著齊王妃身邊的人走,心下疑惑,這人是要帶自己去哪裡?
這裡是齊王府,春蘭不認為齊王妃會傻到對自己下狠手。齊王是薑三公子輔佐的人,齊王妃也不是一個蠢笨的人,而是一個賢內助。
饒是如此,春蘭還是有些憂心,這人有些奇怪。她也沒有必要害怕,他們要想要她的性命,暗中殺她就行了。他們應當也不會想毀了她的清白,讓彆人嫁給閻澤言,真要是那樣,他們直接讓閻澤言給她解除婚約便可。
閻澤言的名聲本身就是好壞參半的,他退親,也沒有人敢說話。
薑三公子把她送給了閻澤言,就不可能再把她送給彆的男子。何況,她是縣主,不再是丫鬟。
就這麼一會兒,春蘭已經想了很多個可能。
“縣主請。”齊王妃身邊的丫鬟把春蘭帶到一處院子,那一處院子正是穆雲毅所待的院子。
春蘭進去之後,很快就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穆雲毅。這讓春蘭感覺很不好,仿佛她被人又送給彆人一樣。
穆雲毅轉過頭來,他見到春蘭臉上一言難儘的表情,心想他們可能是嚇到她了。
“我姓穆,是從京城來的。”穆雲毅道。
“穆公子。”春蘭拂身。
春蘭想到能到齊王府的姓穆的權貴,鎮南王府!
作為侯府老太太身邊的丫鬟時,春蘭就有記下一些權貴信息。等到她廚娘的時候又得小心翼翼,要記住那些人的喜好,也要記住那些權貴之間的關係,避免一不小心就踩坑。
劉婆子沒有跟穆雲毅說春蘭生父的姓氏,她說的少,為的就是想後麵有可轉圜的餘地。
“你生父可有留有信物給你?”穆雲毅問,“家裡的大伯父戰死沙場,他死前曾經寫信入京,說等打勝仗回去,便讓祖母答應他一個要求。隻是還沒等他回京,他沒了,祖母也不知道他所說的要求是什麼。”
春蘭心驚,她抬頭看向穆雲毅。
“我已經問過王家族長,你的親姥姥,還有姨姥姥。”穆雲毅道,“今日見了你,也是想看看你這邊可有信物。”
當然,信物不是必須的,昭陽長公主早就想過這麼多年過去,這些人可能早已經把信物當了或者是不小心弄丟了。為了一個信物就不認親生孫子孫女,那著實可笑。
“有個玉佩。”春蘭隨身帶著那個玉佩,玉佩被她放在荷包裡。
那個玉佩不是很精致,春蘭聽她娘說,玉佩是她生父親自雕刻的。娘去世之前才把玉佩交給她,要她好好保管。
不用穆雲毅說,春蘭就直接拿出玉佩,她猜出眼前人的身份。鎮南王府以武起家,上戰場的人多,戰死沙場的人也多。
春蘭曾經也聽說昭陽長公主的嫡長子戰死沙場,也就聽那麼一句。侯府老太太沒有過多去說,也讓他們彆跟其他人嘮叨這一件事情。
穆雲毅走上前,他看到了春蘭手裡的那一塊玉佩,他在父親那邊看過一個類似的。父親很珍視那一塊玉佩,說是大伯父送的,說是大伯父親自雕刻的,大伯父手裡也有一塊,兩塊能拚在一起。
父親還說大伯父說以後就把玉佩給他們的孩子,可以一代一代地傳下去。父親還說他曾經很嫌棄,說大伯父的雕工太差了。
穆雲毅問另外一塊玉佩呢,是不是隨著大伯父安葬了。他父親回答說那一塊玉佩不知所蹤了,他們都以為那塊玉佩是掉落在戰場上,沒有想到這一塊玉佩是在春蘭的身上。
若不是穆雲毅這一次出來尋找大伯父的兒女,他父親還不把那一塊玉佩交給他。
“我娘說過,我的生父姓穆。”春蘭道,“小時候,我跟她一起去找過,在京城找,沒找到。”
至於被其他穆姓的人趕出來,這話就彆說了。
春蘭想那些穆家人確實不是她生父的家人,彆人確實可能以為她們母女是故意設計害他們的,他們以為她們彆有目的。那些男的又沒有見過王阿妹,有個彆花花公子,他們也知道自己沒有去過西北,當然就不可能跟王阿妹有一個女兒。
“你們沒有去過鎮南王府?”穆雲毅問。
“沒有。”春蘭搖頭,她當初年紀是小,卻也記得她親娘去的都是一些比較普通的門第,“門第太高了。”
“……”穆雲毅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門第太高了……這樣的理由竟然讓春蘭的親娘沒有找上鎮南王府。
“門口的大獅子就能嚇到人。”春蘭道。
穆雲毅看看春蘭,他認為眼前的姑娘就是他的堂妹,有幾分親切,還有就是春蘭的長相。春蘭長得如此漂亮,眉眼之間跟他的祖母還有些相似,他大伯父去世的時候,他還很小,自然記不得大伯父的長相。
“祖母說了,讓大伯母以正妻之禮進門,她就是大伯父的原配夫人。”穆雲毅道,他拿出了一塊玉佩,那一塊玉佩跟春蘭手裡的玉佩拚合在一起了。
春蘭目不轉睛地盯著玉佩,“他們都說雕工不好,玉也不是特彆好,不應該是……”
雕工不好,玉稍微好一些,那些人都說這塊玉佩應該不是高門大戶的人的,應該是尋常富貴人家。
“父親說大伯父特意選擇這樣材質的玉,不是頂好的玉,但要是家裡落魄了,當了也能有幾個錢。”穆雲毅道,“玉太好,容易留不住。差一點,也不會被人殺人奪寶。”
穆雲毅想如果他大伯父泉下有知,也不知道他大伯父會不會後悔找了這麼一塊玉。他們還沒有等到彆人殺人奪寶,大伯父就沒了。
春蘭沉默,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
“大伯父身邊的奶娘原本有伺候大伯母,可她在大伯父去世之後就跟著回去京城,絕口不提你母親的事情。”穆雲毅道。
“她一個字都沒提?”春蘭震驚。
如果這些人找到她親娘,他們那個時候就願意讓親娘進門,或許她娘就沒有那麼快病逝。
春蘭知道她娘是心死,娘總想著那個男人。
“沒有。”穆雲毅道,“前些日子,她喝醉酒跟人說漏嘴,那個人告訴祖母,祖母才知道這一件事情。”
“……”春蘭心酸。
“大伯父當初應當是怕祖父祖母不同意,怕被棒打鴛鴦,這才想著先讓他的奶娘照顧心上人,等到打了勝仗,他們一起回京。”穆雲毅道,“大伯父死在戰場上,渾身是血,其他人給他換了衣服,也沒有瞧見特殊的物件。”
這也就導致昭陽長公主等人,他們當年根本就沒有想到還有王阿妹的存在。
穆雲毅直白地說出這些話,也是不想春蘭對鎮南王府有所誤會。他們都在京城,春蘭卻不能有祖父祖母疼,她還淪落到去給人當丫鬟的地步。這其中的辛酸不是穆雲毅這些人說幾句就能解了的,穆雲毅確定了春蘭的身份,他便不能讓她繼續待在西北。
“你們確定嗎?”春蘭問。
“確定。”穆雲毅道,“若是你沒有信物,我也確定。”
“你叫我娘大伯母,是要讓我娘給我爹當正妻嗎?”春蘭又問,她眼睛有些紅。
“是!”穆雲毅點頭。
“你可以代替我爹去給我娘提親,把程序走了嗎?”春蘭再問。
“這……是可以。祖母說過了。”穆雲毅道,“隻是……你想讓他們知道你母親嫁入鎮南王府嗎?還是讓他們認為你母親隻是嫁給一個尋常的富貴人家?”
“能說是鎮南王府嗎?”春蘭不是要給自己貼金,她是想她死去的娘。
她娘一定還想跟她爹合葬,春蘭不能不考慮到這一點。
春蘭想她親娘生前沒享受到那些爽點,還不準她親娘死後享受一點嗎?如果鎮南王府的人真能那麼做,她相信他們是真想要她娘嫁進去。
“你呢?你自己呢?”穆雲毅問,“就問你娘的,不問問你自己嗎?”
“我怎麼都好。”春蘭道,“我也可以待在這邊,去彆的地方,一輩子不去京城都可以。”
春蘭當過丫鬟,京城很多貴婦人都見過她。她去了鎮南王府,彆人會不會拿這一件事情嘲笑鎮南王府呢。如果鎮南王府的人怕被嘲笑,她可以不去的。
“傻瓜!”穆雲毅的眼睛都有些紅了,他想春蘭一定是經受了很多痛苦,這才導致她變成這個樣子。
“……”春蘭想說自己不傻,古代人注重名聲,他們能因為女兒在外麵跟不知名的男人過了一夜就弄死女兒,哪怕女兒跟男人根本就沒有發生關係。
春蘭管不了彆人,她隻能管自己。她想他們不想見她,可以讓她滾遠一點,他們應該不至於就這樣弄死她吧?真要弄死她的話,又何必來找她和她娘呢。
“祖母說了,祖父也說了,不管你有沒有嫁人,都該回去。”穆雲毅道,“便是再低的身份,你都是鎮南王府的人。”
他祖母甚至說如果是一個女孩,那個女孩還進了青樓,他都得把女孩帶回去。如果不是他們當年沒有注意,那孩子也不可能變成那個樣子。
“還是你想著讓大伯母的屍骸來這兒,再辦……”
“不是。”春蘭黑線,“不用這麼顛簸。就是得去提親,得有婚書,他們的親事,可以在京城辦。”
春蘭要父母風風光光地在一起,或許彆人覺得她也是想要炫一下自己的身份。她不怕彆人不理解她,她再炫身份,也改變不了自己曾經當丫鬟當廚娘的經曆。
不是她自卑,而是她來了這個古代,她了解這個封建階級有多麼殘酷。
“你們可以不用宴請其他人,但一定得給他們辦婚禮,明媒正娶。”春蘭道,她就是看穆雲毅一副比較好說話,才順著杆子往上爬。
如果穆雲毅的態度沒有這般溫和,春蘭也不敢說。
“我娘臨死的時候都還想著我爹。”春蘭道,“她還說讓我彆恨我爹,她相信我爹是死了。”
春蘭不祈求穆雲毅能感動,或許在這些人的眼裡,這根本不算什麼。但春蘭就是要說,要讓這些人明白她娘曾經的苦。反正她爹沒有娶妻,也是穆雲毅叫她娘大伯母的。
“你要回京。”穆雲毅道,“你不回京,祖母和祖父又有什麼理由給他們辦婚宴?你該知道,多少男人身邊還有通房丫鬟,男人沒娶妻死了,也沒有人給男人和通房丫鬟辦婚禮的。”
“我爹也有通房丫鬟?”春蘭皺眉。
“沒有!”穆雲毅無語,春蘭到底在想什麼,“祖母曾經送過丫鬟給大伯父,大伯父要上戰場,戰場上刀劍物語。許多武將家都會早早給通房丫鬟,甚至在他們上戰場之前讓他們成親,設法讓他們先留下子孫,可大伯父不願意。”
穆雲毅都是聽長輩說的,長輩很少多說過去的那些事情。他們一說這些事情就很傷心,他們還有些後悔讓大伯父上戰場。
“哦。”春蘭還是不希望自己的親娘和親爹之間隔著彆人,“沒有彆的女子跟我爹合葬吧?”
“沒有。”穆雲毅嘴角扯了扯,春蘭總是說她爹她娘的事情,都不多想想自己的,“過兩天,你就跟著我一同進京。”
“這麼快?”春蘭震驚。
“你都快及笄了吧。”穆雲毅道,這一點都不快,春蘭都在外麵生長了這麼多年。
這時,穆雲毅想到了春蘭和閻澤言之間的親事,“你和那誰的親事,也可以解除。”
“不用!”春蘭連忙道。
“不用?”穆雲毅看向春蘭,他看到了春蘭堅定的眼神。他原本以為春蘭願意解除婚約,等她到京城之後,還能找到更好的親事。
“對,不用。”春蘭道,“他對我不錯,也不介意我當過丫鬟。縱然他臉上有刀疤,可他也是為了家國才變成這樣的。”
春蘭不認為自己去京城就能找到更好的親事,勉強嫁入所謂的好人家,彆人也會說她以前當過丫鬟的事情。春蘭不想到時候成日爭吵,也不想被彆人揪著小辮子說。
閻澤言是長得不好看,但他有能力,也懂得疼人,這便夠了。
她跟閻澤言解除婚約,還是在她得到縣主封號之後,彆人會說她忘恩負義,說她放棄了一個對她很好的。閻澤言在不知道她的身世的時候,他就為她謀求縣主之位,哪怕這是春蘭製鹽的法子換來。可要是沒有閻澤言的推波助瀾,春蘭也不可能成為縣主。
做人不能隻想要往上爬,筆直往上爬容易掉下來,迂回一下,稍微繞一下彎,也許還能穩一點。
春蘭相信閻澤言的能力,他遲早有一天能爬得更高。
“等回京之後再說。”穆雲毅道,他是能決定一些事情,但他也決定不了那麼多,“不過京城的人知道你當過丫鬟,他們不知道你定親了,你……”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春蘭道。
“你好好考慮,不必急於一時。”穆雲毅道,“見過祖母他們,你再決定。”
若是春蘭執意要嫁給閻澤言,那也沒什麼。鎮南王府完全有能力讓閻澤言爬得快一點,讓閻澤言待在京城。
“我得先回去處理一些事情,做好安排。”春蘭道。
“明日,我便讓人送東西過去王家。”穆雲毅道,“便當是定親禮。再之後,我們回京,祖父祖母再給他們辦婚宴。”
穆雲毅想到王林氏意圖讓她親兒子冒名頂替,他心情就不好。這送禮是送到王家的不錯,卻也不是送給王家的,他們是要讓彆人都知道王阿妹的男人有多厲害的身份背景,王阿妹的堅持是對的。
那點東西對於鎮南王府又不算什麼,穆雲毅當然不可能吝嗇,準備個一二百兩的東西,然後再說剩下的東西應當留給春蘭做嫁妝便可。
穆雲毅心裡早就有了主意,他答應春蘭的事情自然會做好。穆雲毅沒有嫡出的妹妹,倒是有庶出的妹妹,他對庶出的妹妹感情不深,比較普通。要說他對春蘭的感情有多深厚,那也是假的。
他們才見麵,穆雲毅就是有些心疼春蘭罷了。
“以鎮南王府的名義。”穆雲毅又道。
“好。”春蘭點頭,“那我……我先走。”
“賞花宴結束之後,我陪同你一起走。”穆雲毅道,“一起去安平鎮。”
“行。”春蘭沒有理由拒絕。
在春蘭走了之後,齊王才走進這一處院子。當齊王從穆雲毅嘴裡確定了消息,還得知他們那麼快就要走,齊王道,“你們怎麼不用頓飯再走?她也該叫我一聲表叔的。”
“她現在就想著她娘。”穆雲毅道,“先把大伯母的事情辦妥。等到改日,您再請我們吃飯。”
“薑三……”
“他智多近妖,王爺可用他。”穆雲毅早在京城的時候,家裡人就分析薑家可能會投靠齊王。
薑三公子那麼有智謀人不可能甘心當一輩子平民,他確實可以去參加科考,但彆人會允許他科考上嗎?
如果薑三公子成為齊王的智囊,再輔佐齊王成為皇帝,成為皇帝的齊王必定也會幫襯薑家翻案。薑家翻案,重新成為侯府,這比薑三公子辛辛苦苦去參加科考來得重要,薑三公子到時候依舊能成為權臣。
鎮南王府沒有理由阻止齊王重用薑三公子,不管春蘭是不是在永平侯府當過丫鬟,這個結局都是一樣的。
“他有智謀。”齊王道。
賞花宴時,發生了一段插曲。
徐夫人,也就是先前為難過春蘭的人,她沒有來參加宴會。但是她的朋友來參加了宴會,那一位夫人便十分瞧不上春蘭,還嘲諷春蘭。
“當過丫鬟的就是不一樣,狐媚子手段也多。”那一位夫人不僅僅是當著春蘭的麵那麼說,旁邊還有其他幾位姑娘。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用丫鬟?”春蘭道,“你是否還要讓其他人都不要用丫鬟,畢竟丫鬟狐媚,誰知丫鬟以後是繼續當丫鬟呢,還是當主子呢?”
春蘭反駁,她不可能站在那邊任由彆人說。不管她是不是鎮南王府的孫女,她都要讓這些人知道,丫鬟也是普通人,丫鬟也有資格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牙尖嘴利。”那一位夫人還想要繼續說。
“英雄不問出處。”齊王妃走了過來。
有了齊王妃發話,其他人哪裡還能說春蘭的不是,她們也不傻,她們剛剛就沒有跟著那位夫人去說春蘭的不是。春蘭都已經定親,定的還是她們都不想讓自家姑娘嫁的人,她們就更沒有必要去說春蘭。
她們自己不要的人,還不準彆人去要嗎?
那位夫人到底小氣了,不過是初見嘉和縣主,便說出那些胡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嘉和縣主是不是勾引了她的丈夫,著實不像話。
過了一會兒,那位夫人便被送出王府。
一個身份不高的夫人,竟然敢在齊王府裡刁難人。如果那位夫人在彆的地方刁難人,齊王妃沒有看到,或許人家還能當作沒有看到。那位夫人在齊王府這麼做,這不就是逼著王妃在她和春蘭之間選擇一個麼。
齊王妃若是當作什麼都不知道,這說明齊王妃不重視春蘭,其他人以後就能欺負春蘭。
那些人見到那位夫人被趕出去之後,一個個都明白了。不管齊王妃重不重視嘉和縣主,嘉和縣主都是皇帝親封的縣主,其他人就不該隨意欺辱嘉和縣主。
賞花宴結束之後,春蘭走出王府,她果然看到閻澤言在那邊等著。
閻澤言不好去王府裡頭接春蘭,他就外麵等著,都等了好一會兒。
“還好嗎?有人欺負你嗎?”閻澤言上前。
“都還好。”春蘭道,“得回去了。”
“好。”閻澤言點頭。
當他們回到客棧收拾東西下樓時,他們見到了穆雲毅。
穆雲毅要跟春蘭一起去安平鎮,到時候處理完一些事情,他就帶春蘭一起走。
春蘭沒有拒絕回京城,她娘的屍骨還在京城。按照古代人的想法,夫妻合葬,那是應該的。春蘭也得告訴他們,她親娘安葬在哪裡,她每一年都有去看她娘,來西北之前,她也去過一趟。
若非他們是跟著流放的薑家人一起來的,或許春蘭還會考慮把她娘的屍骨燒成灰帶回西北。
閻澤言剛剛沒有問春蘭關於認親的事情,當他看到穆雲毅,他就知道他們已經確定了。
“走啊。”春蘭看向閻澤言,“我沒想和你解除婚約。”
春蘭明白閻澤言在憂心什麼,閻澤言之前就跟穆雲毅到店鋪吃飯,那麼閻澤言可能已經提前知道。但閻澤言為她做的那些事情,不是在知道她的身世之後做的。
“嗯,好。”閻澤言一聽到這話,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
閻澤言確實擔心春蘭要跟他解除婚約,隻要她不解除婚約,他就不開口說解除婚約。是,他的身份不夠高,但他也不可能放棄自己所愛。
穆雲毅聽到這話,他沒有多高興,閻澤言和春蘭的親事是薑家人促成的。說白了,薑家人被流放到這邊,他們需要找靠山,正好閻澤言看上了春蘭,犯瞌睡有人遞上枕頭,他們麻溜地接過了枕頭。
這一門親事最終如何,還是得讓長輩的。
穆雲毅不去多說,他沒有必要去惹春蘭不高興。他可以看出春蘭是一個有主意的女子,她不可能聽彆人說的話。
至於春蘭曾經是不是很喜歡薑三公子,她是不是為了薑三公子和閻澤言定親,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到了安平鎮之後,穆雲毅和春蘭就分開走,他們沒有住在一起。春蘭和穆雲毅不熟,她沒有邀請他住到自己的家裡。穆雲毅讓人從府城買了一些東西,隻等著明日把那些東西送去王家,讓人知道他們鎮南王府是正兒八經地去為王阿妹提親。
穆雲毅算是晚輩,但就王家的那些人也不值得身份更高的人去。穆雲毅打算明天帶個媒人,順帶也跟那些人說清楚,讓他們以後彆打著鎮南王府或者春蘭的名義。
該給春蘭親娘的名分,都該給。
穆雲毅答應了春蘭,他就會辦到。
閻澤言送春蘭到家門口,他有不少話想要跟她說,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好好休息。”閻澤言終究沒有說:如果你想解除婚約……
他內心是有不安,可春蘭都說了不解除婚約的。
“不問我哪天走嗎?”春蘭問。
“你哪天走?”閻澤言問。
“可能過兩天就走了。”春蘭道,“大戶人家的姑娘都是及笄之後再留兩年的,女子的身體長好後才成親。”
“兩年……嗯,身體得長好。”閻澤言點頭,原本是定他們年底成親。春蘭的身份有變化,確實也該等一等。
“你要努力,但是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活著能做更多的事情。”春蘭不希望閻澤言過於拚命,“你沒了性命,就不能娶我了。”
“一定活著。”閻澤言堅定地道。
“我進屋了。”春蘭道。
閻澤言看著春蘭進去,他轉身回去家裡,他得去看看他還有多少家當。春蘭去京城的話,京城的那些宅子都很貴,她沒有住在外頭,住在鎮南王府的話,那些下人也需要打點的。
萬一春蘭手裡的錢不夠打點下人,那些人欺負她怎麼辦?她要是受了欺負,不想住在鎮南王府,那也得有錢有去處。
閻澤言不能陪著春蘭一塊兒進京城,他能做的就是給春蘭多準備一些銀兩。或許他的那些銀兩在鎮南王府的人眼裡頭不算什麼,但那是他能給春蘭準備的最好的東西。
以前收獲的那些珠寶現在出手也賣不出好價格,可以暫時留著。
他可以把銀票,還有些金銀都收拾出來,讓春蘭能帶走。
當閻大娘看到二兒子回來之後就翻箱倒櫃的,她頗為疑惑,她探了探頭,沒進去。二兒子不喜歡她進去他的房間,說是長大了,父母不適合總去孩子的房間。
“你這是乾嘛呢?”閻大娘問。
“沒乾嘛。”閻澤言道,“收拾一下東西。”
“我幫你啊。”閻大娘道。
“不用,您去幫大哥大嫂吧。”閻澤言道,“實在不行,看看三弟也好。”
“你三弟在讀書,也不需要我幫忙。”閻大娘道,“給他磨墨,他都說不要。你大哥那邊就更不需要我了,他們夫妻兩個人就能忙活得開。”
“那娘您去做彆的。”閻澤言又走到門口,“您去做做彆的吧。”
閻澤言還揮揮手,他要關門了。還是關起門來找東西比較好,彆讓他娘看到那些銀票,要是他娘知道他要把錢交給春蘭,指不定他娘就不高興呢。
“是不是要給春蘭送東西?把你的那點家當都送出去?”閻大娘哪裡可能不明白自己的二兒子,二兒子對待感情就是一根筋,“你們都還沒有成親呢,就把家當都送出去。”
“她要走了。”閻澤言的語氣悶悶的。
“走?去哪裡?”閻大娘疑惑,“你們年底就要成親了啊。”
“她生父那邊的人找來了。”閻澤言道,“她得跟著他們回去。”
“那你們之間的親事呢?她去哪裡?”閻大娘問。
“去京城,她說不解除婚約。”閻澤言道,“京城的房子貴,她在京城也沒個房子的。要是被欺負了,都沒地方去。”
“所以你就想把你的所有家當都給她?”閻大娘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春蘭去京城之後,他們的親事就說不準了,“你也不怕她拿著錢就……”
“不會,她不是那樣的人。”閻澤言相信春蘭的品性,“娘,您那邊還有銀票嗎?我拿東西跟您換。”
“拿東西換?”閻大娘看著兒子。
“對,拿東西換。”閻澤言點頭,“那些東西不好一下子都出手,劃不來。等後麵出手,不緊急,還能多賣點錢。”
到時候,春蘭要是還需要錢,他還能再送一點。
閻澤言想自己一定得多努力,爭取早日升官,早日去京城。他沒有想著鎮南王府的人會不會設法把他調去京城,鎮南王府的人多,春蘭過去還指不定會如何,也許她還被人忽略呢。
“一二百兩銀子就行。”閻澤言盤算著他娘可能有多少錢。
“還一二百兩呢。”閻大娘不想拿出銀票來,按照這個拿法,兒子是得給春蘭上千兩銀子,“哪裡有那麼多,最多五十兩銀子。你也好好想想,拿那麼多給她,以後真要是……她都是縣主了,有這麼一個身份,也不用你給那麼多銀子。”
“春蘭被封為縣主,我與她的事情也是在皇上麵前備過案的。”閻澤言忽然想到這一點,他眼睛一亮。
齊王說過他在奏折上是這麼寫的,當時,齊王還開玩笑說,春蘭當上了縣主也得嫁給他,她若是不嫁給他,那便跟欺君沒有差彆。是他以深情以軍功去打動皇帝,再有就是製鹽的法子,皇帝就封了春蘭做縣主。
閻澤言認為春蘭該當縣主,她是有功勞的,偏偏那些人就覺得春蘭一個弱女子不可能這般厲害。
“便是皇上沒有賜婚,我與她之間的親事也不可能變動。”閻澤言道。
“她生父是誰啊?”閻大娘道,“是不是很厲害,還能改變你們之間的婚約?”
“是鎮南王府死去的嫡長子。”閻澤言道。
“我的乖乖,王府,那是頂頂厲害的了啊。”閻大娘有些被嚇到,“先前,那些人還說春蘭配不上你,如今,是你配不上她了。”
“便是先前,我也是配不上春蘭的。”在閻澤言的心裡,春蘭十分優秀。
“是,是,是,原先也是。”閻大娘感覺二兒子的腦子裡就隻有情情愛愛,反正二兒子會賺錢,就算現在攢的這些家底沒有了,後麵再攢一攢就行。
大不了,二兒子以後就娶普通人家的姑娘,那些鄉下的姑娘要的彩禮也不多的。
閻大娘不擔心閻澤言娶不上媳婦,就是擔心他娶不上他所想要的媳婦。
“您多給點,我有其他的東西抵。”閻澤言道。
閻大娘拗不過閻澤言,她還是拿了二百兩銀子出來。家裡統共也就是二百多不到三百兩銀子,她還得留著一些錢給小兒子去府城趕考。
有大兒子的東西抵著,家裡再賺一些錢,倒也夠小兒子去府城趕考。要是不夠,還能把東西賣了,錢也就回來。
這也不算是閻澤言拿了家裡的錢,自己不給兒子,兒子還會想其他的辦法。
閻大娘看著兒子忙碌的身影,她終究還是沒有再提醒二兒子。就當是破釜沉舟,能成最好,要是不能成,二兒子也不會再那麼執著。
而春蘭壓根就不知道閻澤言的舉動,她想的是要是自己進京,就不能在這邊開新的鋪子,就是大表哥夫妻那個鋪子。她人是沒有在這邊,以後可能也不能跑過來長住,除非閻澤言混不進京城,這個概率太小了。
春蘭跟隨劉婆子他們從京城來到西北,她低價處理剛剛買了多久的鋪子。她最開始是租鋪子,後麵才買的。她當時也肉疼,一下子就虧了好多兩銀子,但她人沒有在京城,又沒有人幫著她打理鋪子,隻能賣了。
這一次,春蘭要從西北回去京城,她沒有打算賣鋪子。劉大表哥夫妻住在那邊,他們還能經營鋪子。春蘭沒想著把鋪子送給他們,若是送了,這裡頭還有一大堆官司,劉家其他人必定會伸手,那麼劉大表哥夫妻就不能過得這般輕鬆。
傍晚,劉婆子敲了春蘭的門,她今天去鋪子幫忙了一會兒,又見春蘭身邊的丫鬟去鋪子,她想著春蘭應該回來了,這才過來。
“姥姥。”春蘭讓劉婆子進來。
“去王府回來了啊。”劉婆子道。
“嗯,剛回來沒有多久。”春蘭道,“姥姥是要問鎮南王府的事情吧。”
春蘭直接開口,也不用劉婆子繞來繞去刺探。自打他們到了西北之後,劉婆子跟她說話就喜歡繞。可能是因為身份轉變了,劉婆子以前是侯府身邊的老太太,站在高位,現在身份變了,所以劉婆子才喜歡繞一下。
“堂兄明天帶著媒人去王家。”春蘭道,“就是娘的家裡,既然是要明媒正娶,那就早些時候提親。因著爹娘多年前就在一起了,這一次就是提親並把禮送了,等去了京城,他們再給爹娘辦婚禮。”
“你要求的?”劉婆子震驚,她原本想著就算穆雲毅一口一個伯母,也許也就是說著好聽。她萬萬沒有想到穆雲毅竟然真的會去準備那些東西,穆雲毅明天還要去王家那邊。
“也不算是,他既然叫我娘為伯母,那我娘就得是正妻。一個妾室,哪裡能被他成為伯母呢。”春蘭道,“當年,娘的名聲壞了,現在就得給她挽回來。”
或許那些人還能說她娘福薄承受不住滔天富貴,她娘才早早沒的。
那又如何,她娘還是嫁進了鎮南王府,她娘和她爹還是合葬了。
其他人就酸吧!
“他們敢給,我娘就能接。”春蘭道,“我娘是良民,如果沒有遇見我爹,她也能找一個不錯的人嫁了。”
春蘭認為自己的親娘犧牲了很多,她一定要幫她娘要到名分。她娘已經沒了,一個死人也不用孝敬公婆,也不用被婆婆立規矩,婆婆也不會說這個兒媳婦不孝順。
如果春蘭的親娘還活著,她或許就會說鎮南王府的內宅不好混,讓她娘考慮清楚再決定是否要進去。沒有親爹在,親娘一個人獨木難支,春蘭身為晚輩也無法多幫襯親娘去壓製彆的長輩。
春蘭跟鎮南王府的人有血緣關係,那些人還會多顧忌她一點。而她親娘就不一樣,彆人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弄死她親娘,讓她親娘去給親爹陪葬。
“姥姥,我說的沒錯吧?”春蘭問。
“你呀……”劉婆子無奈,春蘭不是丫鬟了,也變了很多,而自己這個老婆子也管不了那麼多,“雖然你在永平侯府當了幾年的丫鬟,但是老太太對你也是極好的,越過多少家生子讓你當的一等丫鬟,你……”
“知道。”春蘭打斷劉婆子的話,她就不能對劉婆子抱有期待,人家最關心的還是薑家,“我不怨恨他們。娘也說過,讓我要勤快一點,能混一口吃的,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老太太確實對我不錯,況且,知道我當過丫鬟的又不隻有薑家人,京城很多人都知道,我不可能把薑家人滅口的。”
“彆說玩笑話。”劉婆子道。
“我也不至於去為難他們。”春蘭道,“沒有必要。他們原本是高高在上的侯府之人,如今過得這般落魄,他們已經很難過了。”
春蘭在侯府的時候確實也有被其他主子為難過,當丫鬟就是會遇見這樣的情況。不是每個下人都能翻身的,當主子的也沒有必要多考慮下人的心情,府裡給的月例就已經包括下人挨罵的錢。
“過兩天,就回去京城。”春蘭道,“我不打算賣了鋪子,就讓大表哥大表嫂幫我看著鋪子。也許我哪一天還要回來呢,那一間鋪子也會是我的退路。”
“也好,也好。”劉婆子原本還想著春蘭去京城的話,春蘭是不是要低價賣鋪子給他們。劉婆子手裡沒有買鋪子的錢,真要是買,那也是先賒賬,看來是她多想了。
春蘭起身,她進去拿了五十兩銀子出來。劉婆子當年收留她們母女,又對春蘭多有照顧,春蘭想著給了這些錢,也算是全了他們這麼多年的親情。
“這錢,便當是您照顧我和我娘的。”春蘭把銀子遞給劉婆子,“您拿著這錢是給薑三公子治腿也好,還是做彆的也行。我手裡頭的銀子不多,堂兄也未給我銀子,就這些,您拿著吧。”
五十兩銀子對於現在的劉婆子算多,對於以前的她不算多。劉婆子想春蘭成為縣主、又成為鎮南王府的孫女,春蘭以後會有更多的錢,她看著春蘭,隻覺得這孩子不夠大氣。
就春蘭這樣小氣的人到了鎮南王府,也不怕人笑話嗎?
“不是我多要你的錢。”劉婆子道,“你以前也瞧見老太太多有賞賜下人,一次賞個半吊一吊錢,那都是常有的。等你到了鎮南王府,也莫要小氣,要有當主子的樣,彆讓那些丫鬟婆子私底下說你。”
“打腫臉充胖子,又能充得了幾時?”春蘭道,“我又不能每天都給他們賞錢,手裡頭就那麼一點錢,都賞給了他們,以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