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昭陽長公主焦急的時候, 府裡的大姑娘穆芷彤依舊很不開心。穆芷彤還得裝作高興的模樣,不能讓彆人知道她不喜歡新來的姐妹。
柳姨娘跟穆芷彤說了好幾次了,穆芷彤是千金小姐, 哪裡用得著她出麵去對付人。讓那些丫鬟婆子,還有府裡的其他姑娘去。
當昭陽長公主派出去的人說穆雲毅一行人進城了, 昭陽長公主連忙吩咐人開大門,必須得開大門。這是她嫡親孫女第一次回家, 要得給孫女做做臉麵, 讓彆人都知道她對孫女的在乎。
昭陽長公主在屋子裡待不住,還想著去門口看看,她想著能快點就見到孫女。
世子夫人見昭陽長公主要去門口,她哪裡可能阻止。一個流落在外受了那麼多苦的姑娘,婆母多關心一點也是應該的,合該讓其他人都明白昭陽長公主的態度。
馬車很快就到了鎮南王府,昭陽長公主府在隔壁。平時, 昭陽長公主夫妻都是住在鎮南王府, 兩口子鬨矛盾了, 昭陽長公主就住去公主府。
春蘭下了馬車,她以前有從鎮南王府的門前路過, 就是沒有進去。她在侯府的時候也不是走大門的,大門不是時時刻刻都開著,也就是身份地位足夠的人去走正門。
她去權貴家做廚娘的時候也是走角門, 還不能出絲毫差錯。
“走吧。”穆雲毅下了馬車, 他看向春蘭, 示意她走進去。
春蘭還沒有走進大門,昭陽長公主等人急匆匆走來。
昭陽長公主看見春蘭,仿佛看見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孫女跟她長得確實比較相像。這也難怪永平侯府的老太太都不曾帶春蘭出來參加過宴會,這樣的丫鬟帶出來,彆人還以為老太太是故意要跟昭陽長公主作對。
有很多人都不知道昭陽長公主年輕時候長什麼樣子,但是那些年紀稍微大一些見過她的人都記得。
春蘭剛剛走進大門,昭陽長公主便上前拉著她的手。
“來了,來了啊。”昭陽長公主紅著眼睛,大兒子死去那麼多年,她也難過了很多年。
這一段時日,昭陽長公主心情都不是很好,常常想著自己當年要是多注意一點就好了。偏偏她就相信了那個惡心人的婆子,相信婆子不會騙人,結果婆子一瞞就是瞞了這麼多年。
要不是那個婆子吃酒的時候喝醉了說了出來,還有人來跟昭陽長公主說,他們這些人都還被蒙在鼓裡,可能還得被瞞著一輩子。
昭陽長公主感覺到春蘭的手上有繭子,她隨即又低頭看向春蘭的手。春蘭的手確實比較纖細修長,背麵看著也好看,可手心、手指頭,上麵的繭子多。
這哪裡是一個千金小姐的手,就是一個下人的手。
“母親,還是先進屋吧。”世子夫人道。
“是,是該先進屋。”昭陽長公主道,“去我那兒。”
昭陽長公主在家裡也不喜歡說本宮,這樣會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遠,也容易讓彆人怕她。在奴仆的麵前,她會說本宮,也不可能讓奴仆騎在她的頭上。
春蘭見昭陽長公主那麼和藹可親,卻也不敢放鬆警惕。她不知道這慈祥是一時的,還是長久的。
到了昭陽長公主的屋子,昭陽長公主拉著春蘭坐下,她又上下打量春蘭。春蘭長得確實不錯,昭陽長公主又想著春蘭給人當丫鬟也好過被賣進青樓。
在春蘭沒有被找到的時候,昭陽長公主設想了很多種情況,各種糟糕的場景,她都想過。
“你堂兄寫信回來,說是你們已經去過你母親的娘家了。”昭陽長公主想要跟孫女拉近距離,又怕孫女害怕,她想到孫女所在乎的,“眼下快要八月了,便讓你爹娘在中秋之前成親,還有你娘的屍骨,也該讓他們合葬。”
昭陽長公主明白孫女在乎什麼,她也沒有想著讓大兒子唯一的女兒當庶女。若是春蘭是庶女,彆人都覺得他們對春蘭不夠重視,明明大兒子沒有成親,為什麼不能給這孩子一個嫡女的身份呢。
早在大兒子身邊的奶娘把話說出來後,昭陽長公主就是這麼一個想法,得讓大兒子的孩子當嫡出的,讓孩子風風光光地待在鎮南王府裡,讓彆人都不能小瞧她。
“欽天監算過了,六天後就是好日子。”昭陽長公主道,“是他們舉辦婚宴的日子,也是他們合葬的日子。你覺得如何?”
“好。”春蘭點頭,她本來以為要自己提出來,結果昭陽長公主便說出來了。
“你就住在你父親住的院子。”昭陽長公主道,“這裡就是你的家,不用拘束。我跟你嬸子商量過了,給你弄個小廚房,需要什麼就儘管說。你的院子的費用就從祖母這邊走賬,不用從公中。”
昭陽長公主不是怕二兒媳婦為難春蘭,而是不相信二房那些姨娘妾室。春蘭那邊的費用從她這邊走賬,那些庶出的玩意兒也不敢到她的麵前鬨騰,他們也不能說春蘭得了那麼多好東西。
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若是她這個當祖母的還不護著孫女一點,誰來護著春蘭。
“祖母……”春蘭道。
“誒。”昭陽長公主聽到寶貝孫女叫她祖母了,她十分興奮,“等明兒,祖母帶你去見的曾外祖母,你曾外祖母手裡的好東西多著呢,讓她多給你一些。”
昭陽長公主還打算跟她母親求個人,讓太後身邊的人來伺候春蘭。她再安排一些人,有這些人在,其他人便不敢隨意欺辱她當過丫鬟的孫女。
“太後娘娘嗎?”春蘭道。
“是。”昭陽長公主點頭,“你曾外祖母還說我糊塗,說我沒能早些發現這一件事情,讓你受苦了。”
過一會兒,穆芷彤帶著另外兩個庶出的妹妹過來,她們來給昭陽長公主請安,也正好見見春蘭。
穆芷彤比春蘭稍微大一些,她是八月底出身的,而春蘭是九月出生。兩個人又是同一年出生的,大小相差不到一個月。
“原是二妹妹。”穆芷彤問了大小之後,便笑著道,“妹妹來得時間也巧,等過些日子,我也該及笄了。正好呢。”
穆芷彤故意說這話,她要提醒這些人,她也要及笄了。這些人彆就隻顧著春蘭,一個丫鬟及笄有什麼好重視的。
“二姐姐,你做的菜很好吃,我之前吃過你做的菜,你還當廚娘嗎?”穆芷珊的年紀最小,十歲左右,“我先前……”
“今天的功課都完成了嗎?”昭陽長公主打斷穆芷珊的話,她不希望這些人再說春蘭以前當丫鬟當廚娘的事情,“還不快回去學習?”
穆芷雯比穆芷珊大,又比穆芷彤小,她沒有多說話,她之前就是恭恭敬敬地給春蘭行禮。何必在人一進門就給人下馬威呢,穆芷珊也是蠢,穆芷彤跟她們一起來的時候故意說一句吃的勾起穆芷珊的饞蟲,穆芷珊還真就在昭陽長公主的麵前說胡話。
真是傻,二姑娘才回來,她們說那些話,還是在昭陽長公主的麵前說,擺明了就是要讓昭陽長公主在她們之間做出選擇。
昭陽長公主明知道春蘭當過丫鬟,還讓人進京了,而不是讓春蘭在外地直接結婚生子。這說明昭陽長公主還是有些在意春蘭的,越是在這個時候,她們就越不能去招惹春蘭。
三個姑娘走了,昭陽長公主道,“你也不必管她們,她們是你二叔的庶女。”
在二兒子那邊,親生女兒和侄女之間,可能是親生女兒更重要。
昭陽長公主不能去強迫兒子,能做的就是自己護好孫女。
“你二叔平日繁忙,等他改日……”
“哪裡用得著等改日啊。”世子還沒有走進來,聲音便傳進來了,“一聽侄女回來了,我便趕緊回來。”
世子曾經很敬重他的兄長,他也沒有想著自己能成為世子。當他的兄長沒了,他必須承擔起這個家,他沒有上戰場,卻也是當的武官,統領京城的護衛軍,他也有武藝在身,不是一個一點武藝都不懂的人。
“也不知侄女喜歡什麼,我特意讓人做了一根鞭子,誰敢惹你不高興,直接打過去。”世子笑著道。
“你怎麼不乾脆給她一把刀,還能直接砍上去呢?”昭陽長公主調侃。
“刀不好帶啊。”世子道,“也重,侄女要是一不小心傷到她自己可不好辦。”
“多謝二叔。”春蘭給世子行禮。
“自家人不用客氣。”世子揮手,“你若有需要,直接跟你嬸嬸說。”
世子不管內宅的事情,他時常在外頭,他把家裡的事情都交給他的妻子,妻子也是把家裡管理得井井有條的。
“還有你堂兄,儘管找他們。”世子道,“他們不管你,你找我。”
“你二叔天天忙,我這個當母親的一個月都沒見他機會,你真要相信他的話,有事找他,怕是十天半個月,事情都辦不下來。”昭陽長公主笑著道,“正好,這一次有事要你辦,你大哥大嫂要辦婚禮。你過兩日隨同蘭姐兒去給她娘遷墳。”
“是。”世子應聲。
世子和世子夫人隨後便離開,昭陽長公主又拉著春蘭說了一會兒話,這才讓春蘭回去先換衣服,稍作休息。
西北安平鎮,閻澤言收到了春蘭的來信,春蘭不可能把那麼多銀票放在信裡,她說等她到京城就買一處宅子。閻澤言要是來京城,那一處宅子就給他。
閻澤言捧著信,心情不錯,可他隨後又變了臉色。他想春蘭應當差不多到京城了,也不知道她過得如何,鎮南王府的那些人對她好不好。
“傻站著做什麼?”閻大娘到院子裡,她就看到兒子傻嗬嗬地站著,“你未婚妻給你寫的信?”
“是他。”閻澤言點頭,“這是她路上寫的,她說要拿那些錢買一處宅子,等我去京城了,我也有地方住。”
“你就笑吧。”閻大娘無奈,京城的房子得要好多錢啊,她想問兒子到底給了春蘭多少錢錢。話到嘴邊,又問不出口。二兒子都已經把錢送出去了,現在問出來,那也就是徒增煩惱。
閻大娘猜測八百多兩一千多兩,那都有可能的。二兒子這些年置辦了一些宅子、田地,這些東西都沒有辦法一下子變成錢,二兒子也留著這些東西,那他就是拿他手裡的現錢,還有就是一些首飾。
“她對我好。”閻澤言道。
“是,是對你好。”閻大娘道,“這個月,你在家裡吃飯,還沒交錢呢。”
閻大娘伸手,二兒子可彆忘了這一點。
“還沒交嗎?”閻澤言還以為自己交了,他拿出荷包,看了看裡麵的銅板和碎銀子。
“不會不夠了吧?”閻大娘問。
“夠,哪裡不夠?”閻澤言乾脆把整個荷包給他娘,隨後,他又覺得不大對,他把裡麵的銅板和碎銀子倒到他娘手裡,把空荷包帶走了。
閻大娘嘴角微扯,就隻是一個普通的荷包而已,她一會兒也會還給二兒子的。
閻澤言琢磨著最近可以在軍營裡吃飯,那邊的飯難吃一點,沒有春蘭做的飯菜好吃。但是勝在那些飯菜不要錢啊,閻澤言想自己還能省一點錢。
薑家,薑三公子學著去站,在彆人的眼裡,他的腿就是剛剛才有所好轉。
劉婆子把春蘭留給她的錢交給薑夫人,讓薑家人能給薑三公子請大夫。
“這腿腳……”薑夫人見薑三公子走路還有些一瘸一拐的。
“治得太晚了。”大夫道,“要是早些時候,或許還能治好。”
大夫搖頭歎息,薑夫人隻覺得是自己耽誤了兒子,讓兒子不能及時治腿。
薑夫人送走大夫,她又回頭照顧薑三公子。
“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是厚著臉皮,也該去找人多借一些銀子。”薑夫人道,她想到春蘭當初還有錢開鋪子,如果她能把那些錢借來給兒子看腿,也許兒子的腿就不至於這樣。
“在路上都去了兩個多月三個月的時間。”薑三公子道。
雖然他們不是完全走著來西北的,還有搭載交通工具,但是不是馬車,驢之類的牲口,速度不快,他們在路上也耽誤了不少時間。
薑三公子是在京城就受了傷,在流放的路上又不好找人醫治,就隻能拖著。薑三公子是一個非常能忍的人,他明明知道這麼拖著,他的腿可能就廢了,情況再嚴重,他都沒有讓暗處的人出來幫助他們。
“不是說我們剛到這兒來的時候,您借到了錢就頂用的。”薑三公子道,“那個時候,劉家那邊不也拿了不少錢過來嗎?”
薑三公子讓春蘭嫁給閻澤言,除了要拉攏閻澤言外,他還覺得春蘭有私心。春蘭太過獨立自主,她手裡掐著錢沒有全部拿出來,這讓薑三公子認為春蘭也沒有那麼在乎他。
一個落魄的人,他想要的救贖就是彆人一心一意隻關心他,那個人為了他可以跟彆人反抗,那個人為了他可以獻出所有。
而春蘭不是那樣,薑三公子自然就不覺得春蘭有多愛他,那一點愛太少了。
“拿是拿了一些來,又不是所有……”薑夫人沒有再說下去,他們又不是親戚,又哪裡能要求劉家人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他們。
永平侯府的其他奴仆被發賣的被發賣,便是有奴仆被親戚買走,又或者他們是自由身,那些人都沒有跟著薑家人一塊兒來西北。不管那些人的老家是不是西北,他們都沒有幫襯薑家人,在薑家人被流放的時候,曾經的奴仆也沒有送來吃的,也就是劉家人陪著。
人就是這樣,他們會對身邊對他們好的人苛求多,反而對那些對他們一般的人不去苛求。
薑夫人很快就意識到她的話不對,他們太過理所當然了。她曾是是侯夫人,端莊大氣,而不是一個山野村婦,不是一個無知之人。
“他們還是好的。”薑夫人道,“就是可憐你,你這腿……唉。如果可以回去京城,以後找太醫看看。”
“還能走路,不錯了。”薑三公子道,“又不需要一直坐在輪椅上,總是讓人推著走,也不好。”
傍晚,春蘭換了一身衣服到昭陽長公主這邊吃飯,世子夫人他們也在。那些庶子庶女沒有在這邊,昭陽長公主特意讓他們不用過來的。
昭陽長公主不認為春蘭需要那些庶出的孫女陪著,有她在,還有鎮南王,世子這些人就夠了。
“也不知你喜歡什麼,就讓他們按照你父親的口味做了一些。”昭陽長公主道,“你要是不喜歡,改天告訴他們,你想吃什麼就讓他們做什麼。你是一個小姑娘,口味跟你父親不一樣也正常。”
昭陽長公主說了前麵的話,又擔心春蘭不敢說,怕春蘭的口味不同,還得保持跟父親一樣的口味。
“挺好吃的。”春蘭道。
“是吧,你父親他喜歡吃肉,不是很喜歡吃青菜。”昭陽長公主想到她大兒子活著的時候,“他說他不是牛羊,不想每天都麵對綠油油的草。”
“吃肉,長得壯實。”春蘭道。
“他不壯。”鎮南王道,嫡長子一定是長得不夠壯實,這才在戰場上出事。
“他還不壯嗎?要是他不壯,會被你扔去戰場上嗎?”昭陽長公主瞪了鎮南王一眼,“你就是想著他上戰場,想著他光宗耀祖。”
“是挺壯的。”鎮南王心虛,他看向春蘭,“對了,你的名字是要不是要改一下?”
“蘭是我娘取的,她說爹……父親也想讓我叫這個名。”春蘭道。
“‘蘭’字不錯,蘭是花中君子。”昭陽長公主道,“以後你就叫穆蘭吧。”
昭陽長公主沒想著讓春蘭叫穆芷蘭,那三個庶出的孫女名字中間是‘芷’,她不想讓彆人覺得嫡出的孫女是順著庶出的孫女名字叫的。
‘春’,這一次就算了,很多人家的丫鬟都是叫春夏秋冬的。
如果孫女的名字再有‘春’,彆人也容易聯想到她以前當過丫鬟。
“嘉和這個封號是好的。”昭陽長公主沒想到春蘭的那個未婚夫還能有那一番心思,她也能看出孫女沒有想要解除婚約的意思,孫子也說了,那且等著。
縣主……到底有些低了,還是彆人為孫女要的。
昭陽長公主心裡有想法,果然,等到了第二天,昭陽長公主帶著穆蘭到太後跟前,她便說了孫女的事情。
“總不能讓彆人覺得,您的曾外孫女的縣主之位,是彆人要來的吧。”昭陽長公主道,“這樣,也不好聽啊。嘉和這個封號好,便不要改了,您看看……我兒也是為了朝廷犧牲的,他就這麼一個女兒……”
穆蘭本來以為昭陽長公主端莊賢淑,萬萬沒有想到昭陽長公主還會撒嬌。果然,不管年紀多大的人在父母的麵前就是小孩子。
“縣主是差了點,便為郡主吧。”太後道。
“多謝曾外祖母。”穆蘭連忙謝過太後。
太後朝著穆蘭招招手,讓穆蘭走到她跟前,她看著眼前的女孩,又看向自己的女兒,“她跟你年輕的時候像,挑著你們好看的地方長了。”
“母後,您這是誇女兒呢,還是誇您自己呢。女兒可不就是照著您好看的地方長的嗎?”昭陽長公主笑著道,“嘉和也是可憐,她竟然在永平侯府當了多年的丫鬟,我們都還不知道。所幸她是在那位慈祥的老太太身邊當差的,早些年也贖身了。”
昭陽長公主自知有很多貴婦人和千金小姐已經見過穆蘭,那麼他們就無法瞞住穆蘭的出身,也不能說那個丫鬟隻是恰巧跟穆蘭長得一模一樣。這種事情經不住推敲,倒不如自己爽利地說出來。
“好在還是知道了。”太後道。
“對了,你嘗嘗,嘉和特意給您做的糕點。”昭陽長公主道,“還有山藥枸杞煲苦瓜。這苦瓜一點都不苦,味道還好。”
“你吃過?”太後問。
“吃過了,覺得好吃,才敢讓您嘗嘗啊。”昭陽長公主道。
穆蘭想著昭陽長公主同意讓她父母成親,還要安排婚禮,她對昭陽長公主也好一些。她一早起來就做了幾樣點心,還有煲苦瓜。她以前在侯府的時候,老太太就挺喜歡吃這些比較養生的東西。
瘦肉用蔥薑炒出香味之後,再放雞湯燉的,陸續放入山藥、枸杞、苦瓜,配料也是在這個過成中放下去的。
這樣的湯不油膩,也有肉香,又清新。
昭陽長公主當時吃了就覺得好吃,還問孫女還有沒有,給太後也盛一點,讓太後老人家也嘗嘗。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太後總會更加心疼穆蘭一點。
穆蘭都長這麼大了,長大的孩子總是不如幼崽的時候可愛,沒有那麼惹人憐愛。
昭陽長公主就想著能薅一把就薅一把,太後手裡的好東西多。昭陽長公主也不是想要那些東西,而是她想要太後對穆蘭的寵,縱然太後的年紀大了,但沒有人嫌棄恩寵多的。
“有心了。”太後點頭。
一旁的宮人把東西一一端出來,讓太後嘗。
太後嘗了一口苦瓜,“嗯,這味道一點都不比禦廚差啊。”
“可不是麼,嘉和贖身出侯府開店的時候,還有很多人家請她去當廚娘的。”昭陽長公主道。
太後再一次看向穆蘭,能成為被權貴紛紛相請的廚娘,穆蘭的廚藝絕對差不了。
“你有口福了。”太後對著昭陽長公主道。
“給她弄了一個小廚房,不管是她要給我們做吃的,還是她自己做吃的,都方便。”昭陽長公主道,“母後,女兒還想跟您討個人。嘉和當了那麼多年的丫鬟,京城裡不少夫人小姐的也都見過她。怕是彆人還覺得她是以前那個沒有依靠的廚娘。”
“讓謝嬤嬤伺候嘉和吧。”太後應允。
穆蘭說話少,這是她第一次見太後,她又不是自來熟的性子,哪裡可能一上來就侃侃而談。太後的年紀大,老人家不見得就愛聽一個剛剛見麵的人瞎胡扯。
“這孩子就是以前小心謹慎習慣了,見著您都不敢多說話。”昭陽長公主時刻關注著自己的孫女,可不能讓太後認為自己的孫女木訥。
太後用了一些吃食,皇帝過來了。
皇帝一向很敬著昭陽長公主,昭陽長公主當年有心上人,但她為了親弟弟坐穩皇位,她選擇嫁給了現在的鎮南王。皇帝對昭陽長公主心有愧疚,再加上大外甥的死,他更是過意不去。
“來嘗嘗嘉和做的糕點。”昭陽長公主笑著道,“你要是再來晚一點,就沒了。母後今天胃口好,還多吃了一些。”
“嘉和?”皇帝還記得自己封了一個千戶的未婚妻為嘉和。
“對,就是弟弟你封的嘉和縣主。”昭陽長公主道,“母後剛剛封她為郡主,總不能讓我們家的姑娘是因為彆的男人封為縣主吧。”
“確實。”皇帝道,他知道他皇姐沒有說嘉和跟那個千戶之間的婚約,應當是自有想法。
中午,穆蘭和昭陽長公主一起在太後宮裡用了飯之後才走。
昭陽長公主一心為穆蘭鋪路,她年紀這麼大了,是當祖母的人,再過幾年就要當曾祖母。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她母後那樣活得那麼長久,若是她活不了那麼長久,也就無法一直為孫女撐腰。
也罷,孫女和那個千戶……如果那個千戶的品性真心不錯的話,鎮南王府也能拉他一把。
昭陽長公主不希望孫女待在西北,那就隻能是那個千戶到京城來。
孫女才回來,倒也沒有那麼著急讓她嫁出去,還可以等兩三年。到那個時候,閻澤言再到京城也來得及。如果閻澤言沉不住氣,他認為鎮南王府的人不拉他,那麼他也沒有用。
兩個人坐上了馬車,太後身邊的謝嬤嬤也跟著來了。
“你不必害怕。”昭陽長公主道。
昭陽長公主當了那麼多年皇家女,鎮南王府的祖訓也是不當皇帝,一代代傳下來,讓皇家知道穆家不可能謀朝篡位。穆家祖上是開國功臣,富貴了好幾代了。
鎮南王的子孫牢記祖訓,一個個也不敢放棄自身的鍛煉,都有努力讀書。隻有自己有本事,才能穩固家族繁榮。
“你有一門親事也好,省得那些人惦記上你。”昭陽長公主道。
太子被廢之後,那些皇子蠢蠢欲動,他們都想成為太子。他們還可以讓他們的兒子娶穆蘭,讓穆蘭成為他們手裡的棋子,讓鎮南王府站在他們那一邊。
在穆蘭沒有回京的時候,穆芷彤那麼受歡迎,未必就沒有這一方麵的原因。
“你想要維持這一門婚約,我們也不阻止你。”昭陽長公主道,“等過一兩年,再看看那個人如何。”
“他會努力。”穆蘭相信閻澤言。
西北,劉二舅父收拾了東西,他打算帶著妻子先行回去京城。兒子要參加科考,就讓兒子待在這邊參加科考,秋菊要嫁人,他也不好把秋菊帶走。
劉二舅父還有一個大女兒嫁在京城,那個女兒嫁得還不錯,嫁的是一個秀才。那個秀才的家人曾經也是看在永平侯府的份上去提親的,他們就想著宰相門前三品官,侯府的心腹嬤嬤、管事也是厲害的。
“等過完中秋再走。”劉婆子還是有些憂心,二兒子他們回去京城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彆太著急,吃相好看點。”
“我們是春蘭正經的親戚。”劉二舅父道,“哪裡能說吃相好看不好看呢。”
“她應該不叫春蘭了。”劉婆子道,“春蘭,那就是丫鬟的名字。”
鎮南王府哪裡可能讓春蘭一直叫這個名字,彆人必定也是叫春蘭的封號。
“我們私底下說話,沒事。”劉二舅父道,“在她的麵前,我一定不這麼叫。就不知道她會不會不想讓彆人知道以前的事情,會不會就不認我這個二舅。”
劉二舅父盤算著春蘭到時候應該還會繼續開鋪子,那些人要是關心她,他們也會送春蘭莊子、田地。這些東西都需要讓人管,春蘭讓他這個舅父去管更好,也就不用怕被其他人坑了。
“她不是那樣的人。”劉婆子道,“她從小就很懂事,也懂得要怎麼做。”
“但願這樣吧。”劉二舅父道,“娘,你們真打算繼續留在這邊?以前,是侯府沒了,我們沒了靠山,您又想著薑家人,這才來西北的。而現在……我們先去京城那邊等著薑家人也是行的,他們一定會想辦法回去。也許我們在京城,還能設法幫助他們。”
劉二舅父想著讓劉婆子一起走,“大哥他們在這邊照顧薑家人,就可以了,哪裡需要這麼多人。”
“你大哥他們哪裡會多過去,他們就是木頭。”劉婆子以為還覺得大兒子夫妻會多幫著薑家做一些事情,結果她發現他們就是死腦筋,薑家人讓他們不用過去了,他們就不過去。
特彆是在秋菊拜了薑夫人做乾娘之後,劉大舅父夫妻就更少過去了。他們還真當他們跟薑家人是平等的,劉婆子說了都沒有用。
秋菊在春蘭去京城的途中就成親了,她當初還想著春蘭都不等著她成親之後再去京城。可惜她沒有機會跟春蘭說,她也就是敢想想,哪裡敢真的把春蘭攔在西北呢。
自己可是有一個表妹是鎮南王府的孫女,還是薑家的乾女兒。秋菊在她的婆家也就高傲許多,她以前當丫鬟的時候做很多事情,在娘家的時候也總被要求做各種事情。到了婆家之後,她不想多做事情。
秋菊的婆家人倒也還好,他們都沒有要求秋菊一定要多做事情。家裡的那些事情就是做飯、喂雞喂鴨、洗衣服……洗衣服是各房洗各房的,其他事情也是輪流做的。
至於田地裡的活,秋菊的婆家人也不用她去做,婆家有點錢,還能雇人去乾。秋菊在婆家過的日子比在娘家舒心很多,還輕鬆很多。
在春蘭的身份被揭開之後,秋菊還想著她能不能嫁給更好的人家,她有些想要悔婚。秋菊的婆家人也想著她會不會悔婚,還讓人到劉家詢問情況。
劉婆子就說秋菊還是按時嫁過去,她不能讓秋菊悔婚。秋菊的婆家人是這個村子的大姓人家,又是跟讀之家,家裡出了秀才,秋菊的未婚夫也是童生,要是劉家悔婚,怕是他們這些人在這邊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春蘭都沒有說要跟閻澤言解除婚約,秋菊就說要解除婚約,這是不是也說不過去?
於是劉婆子讓秋菊嫁過去了,秋菊也明白了,家裡人根本就不管她過得好不好,那些人還是想著要對薑家好。
“所幸秋菊嫁人了。”劉婆子道,“她婆家也不差,她做的事情也少。”
“是。”劉二舅父點頭,若是秋菊長得再好看一些,或許他就讓秋菊悔婚了。
可秋菊長得很普通,就算秋菊跟著他一起回去京城,秋菊也嫁不到好人家。
劉二舅父的意思是讓秋菊留在這邊幫襯薑家人,薑家人真要是起來也得感謝他,秋菊是他的女兒啊。他的算盤打得啪啪響,他就是想要獲得最多的好處。
“等中秋就等中秋吧。”劉二舅道,“就是……就是春蘭的父母要成親,都沒娘家……”
“你姨母他們都沒有被請去京城,還輪得著你嗎?”劉婆子道,她以前是把春蘭當成親孫女疼愛,這不代表王阿妹就是她的親生女兒。
劉二舅摸摸鼻子,“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要大辦,還是不辦……”
京城,這一天清晨下了一陣雨就停了,太陽出來,天邊還出現了彩虹。
穆蘭帶著鎮南王府的人去給王阿妹遷墳,世子和穆雲毅都親自去了,給足了王阿妹重視。
昭陽長公主還親自寫了請柬,邀請一些關係好的人家來參加大兒子夫妻的婚宴。雖然是兩個人的牌位拜堂成親,但是酒席還是得擺的。
為此,昭陽長公主還請了太後給大兒子夫妻賜婚,懿旨裡讚揚了王阿妹的賢惠。昭陽長公主也讓外頭的人知道她大兒子對大兒媳婦的神情,大兒子上戰場之前大兒媳婦擔心他發生意外,兩個人才發生的關係,大兒子也寫信想要讓長輩成全他,誰隻他死在了戰場上。
這就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
昭陽長公主不能讓彆人覺得王阿妹就是一個攀龍附鳳的人,也不能讓人覺得王阿妹未婚先孕不好。她得讓彆人覺得王阿妹所做的都是情有可原的,還有王阿妹當年生了孩子來京城尋人的事情都說出去,王阿妹在不知道男人的真實身份下還那麼癡情,她就相信一個願意保家衛國的男人不會差。
一個普通女人,哪裡能葬在多好的地方。劉家當初就是為王阿妹在京郊尋找一塊空地,也方便春蘭去祭拜。
墳頭又長了雜草,那些雜草還長得很高。
穆雲毅特意拿著鋤頭親自去挖,世子也挖了幾鋤頭。
“彆擔心,你祖母都請了太後的懿旨,這一件事情定了。”世子道,“你站旁邊一點,去馬車裡坐著也好,彆嚇著。”
挖出來的棺材不一定就是好的,都過去那麼多年了,裡頭的也是白骨。
世子當京城護衛軍統領,他也是殺過人的,倒是不害怕這些。而穆蘭就是一個小姑娘,在世子的眼裡,小姑娘都是比較膽小的,世子可不想侄女被嚇到,也不想侄女回去做噩夢。
彆說裡麵埋著的是侄女的親娘,單看白骨是很難看出來的,小姑娘到時候做噩夢也正常。總不能說因為那是親娘,所以就不能做噩夢吧。
“他們會收拾好。”世子勸慰,“彆憂心。”
“再看看。”穆蘭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她沒去挖。
大白天的倒是還好,人又這麼多,讓人沒有那麼害怕。
王阿妹的棺材是很普通的木頭,埋在地下那麼多年,也發黴了、爛了。那些人小心翼翼的,而穆雲毅也站到了旁邊。
穆蘭原本還想站在那邊,世子讓丫鬟扶著她去馬車裡,他不肯再讓穆蘭再看下去。
鎮南王府請了和尚念經,再讓王阿妹和鎮南王府的嫡長子合葬。
京城裡很多人都知道這一件事情,他們不禁唏噓。鎮南王府的人沒有隱瞞嘉和郡主的出身,還大張旗鼓地為嘉和郡主的親娘遷墳,還要舉辦婚宴。
由於鎮南王府請的人不多,都是比較親近的,有想去湊熱鬨看看情況的人,也不能過去。
太後下懿旨賜婚,還誇讚了王阿妹,那些人也不敢說王阿妹的不是,他們還得跟著誇讚王阿妹。
多少人都警告兒女,讓他們以後不能多說嘉和郡主是丫鬟出身的事情,他們也得敬著嘉和郡主。不管人家以前是不是當過丫鬟,人家現在都是郡主。
鎮南王府,穆芷彤見府裡還要為穆蘭的父母辦婚宴,把動靜搞得那麼高,她不悅。
“母親。”穆芷彤特意到世子夫人麵前,“女兒……”
“你快要及笄了,我安排人給你做新衣裳。”世子夫人知道穆芷彤想要說什麼,穆芷彤就是見穆蘭在府裡太過威風了。
世子夫人不覺得那是威風,沒有人願意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女。穆蘭以前受了那麼多苦,人家現在稍微享受一下又怎麼了。世子夫人也不覺得穆蘭享受了,穆蘭的父母就是成個親而已。
眼前的這個庶女太沉不住氣,世子夫人瞥了一眼穆芷彤。穆芷彤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不願意管那麼多。難不成就因為她沒有自己的親生女兒,所以她就要多疼庶女?
不可能!
庶女跟她沒有血緣關係,還是她男人跟彆的女人生的。
世子夫人更願意多疼穆蘭,也不願意多疼穆芷彤這些人。她確實在自己懷孕的時候給丈夫送女人,這不代表她就會喜歡彆的女人生下的庶子庶女。
“多謝母親。”穆芷彤又道,“府裡許久沒有這麼熱鬨了,女兒路過院子……”
“你要幫忙嗎?”世子夫人問。
“……”穆芷彤哪裡可能去幫忙,她又做不來那些事情。
穆芷彤不大開心地從世子夫人這邊離開,世子夫人以前對穆芷彤的態度還算可以。世子夫人不多為難妾室和庶女,沒有必要,世子又不是一個寵妾滅妻的人。
雖然柳姨娘原本是世子夫人的陪嫁丫鬟,但是世子夫人不看重柳姨娘。單單從柳姨娘在她坐月子的時候爆出懷孕的事情,世子夫人就能感覺到柳姨娘的心機。
世子夫人的娘家人確實有發賣過通房丫鬟,有的就是在通房丫鬟伺候過男人一段時間之後發賣的。通房丫鬟倒也沒有做錯事,隻不過是當主子的擔心男人喜歡上通房丫鬟,這才發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