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了, 陽光從上麵毫無阻礙地照下來,烤得前方的柏油馬路發出難聞的氣息。
【辛苦你了,貝貝。】
【回家吧, 我們未來的小女警。】
【爸爸來接你的。】
冰帝學院門口的那家文具店不見了, 漂亮的玫瑰花也不見了, 回頭看看,路邊栽著的還是那細細的半截小樹苗。
貝莉呆呆地看著, 感覺自己去到了另一邊世界似乎有好久, 可回過神來, 這邊的時間竟然隻過了眨眼的一瞬。
“貝莉?貝莉!”
有人焦急地喊著她的名字衝過來, 像是要撲過來用力將她按在懷裡那樣,可最後擁住她的懷抱卻是鬆垮的,像是害怕自己一用力就會將什麼易碎品碰碎一樣。
貝莉眨眼, 下意識地伸出胳膊回抱, 將下巴擱在對方的肩頭, 不自覺地蹭了蹭, 很依戀。
兩個人相似的金發交織在一起, 細細軟軟的,像是在寒冷冬夜裡互相取暖的毛茸茸小動物——儘管此刻需要取暖的隻有小金毛一個。
短暫的擁抱之後,貝莉被降穀零鬆開,又被拉到他眼前站好。年輕的爸爸憂慮地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女兒, 像是在用目光給她做一個細致的全身體檢。
“zero……”
小貓一樣的叫聲, 有著哭過之後的沙啞。
降穀零不知道貝莉具體是怎麼了, 遇到了什麼難以邁過去的坎。他看著貝莉哭得紅腫的雙眼,隻覺得貝莉像是在學校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樣,小姑娘成天掛在臉上的笑容都全部消失不見了。
——小姑娘身上沒有穿自己的校服,而是一條從沒見過的、袖子略長一些的裙子。降穀零憂慮, 擔心她是不是被學校的壞小孩往身上潑了水。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跟zero說說好不好,要是有誰欺負貝莉了,爸爸們都去給貝莉撐腰好不好?”
溫柔的、關切的話鑽進貝莉的耳朵,飽含的愛意讓她出現了裂痕的心靈一下被填補補齊。
她撲上去摟住降穀零的脖子,沒有哭,隻沉默地將臉埋進去,瞬間變成一隻仿佛離開了父親就無法獨立生存的小鳥。
“貝莉想回家……”
“好,那我們現在就回家。爸爸抱你回家好不好?”
貝莉悶悶地應了一聲,閉上眼,在那個寬厚的溫暖的環抱裡進行自我療愈。
過了一會兒,她窸窸窣窣地貼近降穀零的耳邊,小聲問他:“zero……你也要和景一樣去臥底了嗎?”
臥底?
他也?
降穀零身體一繃,不知道貝莉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這件事他自己知道,甚至還沒有正式告知同期的幾位好友。
但他很快就想到貝莉的身份和她身上那個奇妙的係統:“是係統告訴你的吧。”
他篤定是如此,然而卻得到了貝莉的否認。
小姑娘給出了一個降穀零意料之外的回答:“是zero自己說的。”
嗯?
絕對不可能,他要麼隻會說自己去北極喂北極熊了,或者是去天上當太空人了,絕不可能會將當臥底這件事告訴貝莉。
“是那邊世界的zero告訴貝莉的。”
那邊世界的他?
降穀零茫然一瞬,抱著貝莉的胳膊不自覺地收緊了一點。他了解自己,也從貝莉的反應中品出了一點不同。
而且貝莉不會騙人,至少不會騙他。
“那我們回家說,好不好?”
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表示同意。
米花町一丁目一番地有一棟漂亮的紅色小洋房,小花園裡栽著漂亮的、還沒有正式綻放的向日葵,裡麵住著四位警官(儘管現在隻住著三位)和他們的小女兒。
在彆人眼裡是家庭構成奇怪的一家。
但在他們自己眼裡,他們是平凡的一家人,是吵吵鬨鬨的一家,幸福的一家。
貝莉和降穀零回家的時候,剩下的兩位警官正坐在地上拿著手柄打聯機遊戲,兩個人因為誰該撿那一枚金幣而爭吵起來——準確來說是鬆田陣平不滿地嚷嚷,萩原研一笑眯眯地打著哈哈。
“回來啦!暑假快樂哦,小女警貝莉!”聽到開門的聲音,萩原研一笑著回過頭,祝小姑娘假期愉快。
然而他話音剛落,就察覺到了微妙的氛圍。
萩原研一丟開手柄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圍了過去,小心地撥開黏在貝莉臉上的發絲,露出那一張哭過之後可憐兮兮的小臉。
“萩——!”
貝莉又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了。
“怎麼了?考試考了倒數第一名嗎?那也無所謂吧,就隻是一次考試而已。還是說有人因為這個欺負你了?”
聽到哭聲,鬆田陣平也站了起來,臉又黑下去,好像貝莉此時點點頭,他就要衝進那個調皮小孩的家裡把對方拎出來狠狠打一頓屁股一樣。
但沒想,貝莉看見他之後哭得更厲害了。
鬆田陣平下意識地心虛了一瞬,以為是不是他上次半夜餓了出來覓食不小心吃掉貝莉最喜歡的小零食的這件事被發現了。
“嗚嗚嗚……貝莉不要大家死掉哇!!”
小家夥忍不住了,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哭,動靜幾乎能夠和隔壁阿笠博士家發生爆炸的聲響媲美。
在那邊的世界,另一個降穀零溫柔又殘忍地剝開自己的傷口,向貝莉展示了一個她永遠都不會想象到的、灰暗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