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雲鶴書院的老師, 同樣感到困惑的,還有係統。
這個世界按初始設定走,順利到係統以為,接下來這一步, 該是角色萬雪青爆發魔種, 和屈瑾徹底決裂, 過度到相殺模式。
就像雪青說的, 是朋友, 也是宿敵。
結果,一個不留神,屈瑾竟帶著她,突破追擊圈。
其實,雪青也是這麼以為的,隻不過她老油條了, 麵對失誤, 沒係統大驚小怪。
她還沒說什麼, 係統在她腦海敲敲敲:“為什麼他要帶你逃?”
係統提心吊膽,或許是屈瑾因屈家被滅, 他恨魔修, 在魔修銷聲匿跡時,好不容易出現一個魔種,便把她帶到沒人的地方, 再進行審判?
好擔心,員工怎麼老把自己置於危險境地。
隻見雪青認真想了下:“可能不是逃跑,而是……”
係統緊張:“是什麼?”
雪青接下句:“私奔。”
係統:“呸。”
要不要這麼離譜啊!
回到當下。
雪青看著男人緊緊圈住她的手,他目視前方,察覺她的目光, 手下勁道更大了,隻說:“等等再和你解釋。”
不多時,他們甩開追擊的老師,繼續往前。
萬雪青感激他,卻也驚疑不定,按萬鈞所說,自己是魔種,為什麼屈瑾還要幫她?
她緊攥著手,卻沒有問出口的勇氣。
道和魔,有一道天塹。
然而,似乎看透她在想什麼,屈瑾道:“我想找到你,但比起朋友,更快找到你的,會是敵人。所以我跟在他們身邊。”
加之雲鶴書院的老師們,一直以為屈瑾和萬雪青關係極差,自不會有所懷疑。
萬雪青整理了下語言,說:“可是,我是魔修,你不恨我嗎?”
屈瑾回頭瞅她一眼:“我不是好人,但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壞了?”
他討厭魔修,但萬雪青是個例外,隻要他們心中所堅持的道是一樣的,不濫殺無辜,他不至於非黑即白。
萬雪青默了默。
她反過來,握住屈瑾的手腕。
屈瑾目標很明確:“我們往北方走,去沒有靈力的地方。”
靈力越稀薄之處,大能們的神通都被削弱,要找他們,必須耗費大量靈石,或者挨寸挨寸土地找。
不管哪種,都耗費極多靈石,也阻礙尋找的步伐。
所以,向北,是萬雪青和屈瑾目前唯一的出路。
他們一路狂趕,一口氣都不敢喘,隻是,此行並不樂觀,沒兩日,又有元境的修士攔住他們。
靈力少,修士發揮不出全部實力,當然,屈瑾自己也被限製了,但他有很強的戰鬥本能。
此時,半空中三道劍,攜恐怖殺氣,屈瑾打掉兩把,震得虎口發麻,且看第三把劍,衝萬雪青心口而去!
他猛地上前,用肩膀擋劍,劍洞穿他的血肉,刺出一個大血窟窿,轉瞬又飛了回去。
屈瑾捂著滲血的肩頭,萬雪青呼吸一窒,扶著他的手克製不住顫抖。
他們抬起頭,這柄淅瀝落血的劍,回到半空中,一個元境修為的修士手裡。
這回,追擊他們的是王家修士。
王家修士盯著他們:“萬元華,你果然變成魔修了。”
修真界已有二十年,不曾出現魔修,但提及魔修,仍令人膽寒。
魔修的恐怖之處,是他們把自己賣給妖魔,成為妖魔的伴生存在,可以說,他們就是一種有著人皮的妖魔。
這導致每個魔修的能力不一,強度更是碾壓道修。
魔修是殺不死的,除非戮殺掉他的伴生妖魔。
為了供奉伴生妖魔,魔修把道修當祭品,獻給妖魔,讓妖魔喰人肉,飲人血,變得越來越強。
道修苦魔修久矣,因此,即使隻是一個魔修,也足以引起修真界轟動,並追殺。
何況,秦姬也是魔修。
萬鈞在受重創後,恨毒了萬雪青,指出秦姬的目的是承天訣,消息一出,火上澆油。
所以他們勢必要抓到萬雪青,引出秦姬,以做觀望。
此時,王家修士團團圍堵住萬雪青和屈瑾,包圍圈在縮進。
這群修士中,不乏主理西陽城的,對萬雪青和屈瑾評價不低。
便看,昔日兩位天驕,屈瑾受了重傷,他麵色發白,不好再動作,而萬雪青衣裳沾染灰塵,如冷玉雕刻的容貌,有點頹敗的美感。
他們試圖勸降:“萬元華,屈瑾,你們在西陽城有功,現在收手,王家自不會對你們趕儘殺絕!”
萬雪青盯著他們,喉頭發堵。
不管是不是自願,她已站在修真界的對立麵,現在任何修士,都是她的敵人。
她不會再輕易相信他們的話。
沒有收到應答,修士們看向擋在她麵前的屈瑾。
好幾日了,包括雲鶴書院眾人,也無法理解屈瑾為何和萬雪青一起逃跑。
一個是修真界的新星,前途無量,一個卻從新星墮落成魔修,人人喊打,何況,他們之前關係那麼壞。
簡直匪夷所思。
就當他們揣測之時,隻看,萬雪青突然提起遊水劍,架在屈瑾脖頸,屈瑾也一反常態,雙手與眼睛下垂,毫不反抗。
萬雪青聲音嘶啞:“屈瑾被我控製了!不想他死的話,讓出一條路!”
眾人大吃一驚,原來是這樣!
萬雪青現在不是道修,他們沒摸清她的能力是什麼,竟沒想到,與控製有關。
一時,有人後退了,就怕和屈瑾一樣,失去個人意識。
王家的領隊麵露不甘。
屈瑾是修真界翹楚,又是屈家最後的獨苗,他們不能任由萬雪青殺了他,否則,王家沒法以理服人。
萬般無奈,領隊手一揮,眾人讓出一條路。
萬雪青挾持屈瑾,一步步遠離他們。
她隱約聽到,有修士拿出傳音玉牌,聯絡書院:“找到人了,但是屈瑾被控製……對,被控製……”
很快,她提著屈瑾,拔足狂奔。
或許,王家人不想陷入再次放跑她的局麵,沒追上來。
等離了一段距離,屈瑾本來一派無神的眼睛,突的光芒閃爍,他反過來拉著萬雪青的手,繼續逃。
這招比想象中的還要有用。
二人靠演的這一把,第一次徹底甩開追擊,到毫無靈力的山脈,天羅山。
又到天羅山下雪的時節,山洞中,冷風“嗚嗚”刮進來,仿佛誰在哭泣。
萬雪青扶著屈瑾坐下,盯著他血肉模糊的肩膀,無力地抿了下唇。
沒有靈力,他傷口不好愈合。
屈瑾吃下一顆丹丸,他問她:“你呢?之前受的傷,沒事吧?”
萬雪青側過頭,不願看他,隻小聲回:“好了。”
體內魔氣治好的。
難怪有人願意墮成魔修,再大的傷口,隻要和自己伴生的妖魔不死,就不會死。
她抱著膝蓋,斜眼瞅山壁的青苔,甕聲甕氣:“那把劍,就是紮進我心頭,我也能恢複的。”
她想叫他彆救她,白白挨刺。
隻聽屈瑾聲音低低的:“但是你會疼。”
萬雪青忽的抬頭,她聽到自己的呼吸,突然加大,在空曠的山洞裡,格外明顯。
而屈瑾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驀地閉上嘴巴。
一種無言的氛圍,像細密的線,勾勾纏纏,繞在二人之間。
須臾,萬雪青舔了下乾燥的唇,小聲說:“這裡不是久留之地。”
屈瑾回過神。
山洞的風太大,停留的時間久了,風會把他們的氣息,散播到彆處,到時候修士駕馭靈獸,是可以嗅到的。
山洞內部又太深,不知道裡麵有沒有寄居猛獸,他們二人的狀態,實在不適合再消耗了。
必須找個屋子避風。
萬雪青說:“這裡離天羅山很近,我覺得,可以去你朋友以前的住所。”
...
天羅山半山腰,不止沒有靈力,連空氣都稀薄而乾燥,冷風刮得人臉頰疼,漫天雪片之中,他們的腳印很快就被覆蓋。
不多時,一間小木屋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那是萬雪青許多年沒來過的地方。
屈瑾也愣了愣。
萬雪青推門而入,木屋裡落了厚厚一層灰塵,裡麵的陳設,桌椅床榻,乃至杯子,與她走的時候,一模一樣,毫無改動。
屈瑾拿出他的儲物袋,倒出一大把靈石,借用靈石的靈力,施用清潔術,再用靈力將木屋變得很暖和。
他咬破指頭,在屋子外形成一個結界。
做完這些,他才坐在一把有點瘸腿的椅子上。
發覺萬雪青還在打量四周,屈瑾道:“是很沒想到,這麼偏僻的地方,還有一座屋子吧?”
萬雪青:“嗯。”
屈瑾盤腿打坐,調理氣息,萬雪青在屋子裡走動。
床的角落有一個破皺的布老虎,它吸食了幾年的雪氣,凍得硬邦邦的。
她不忍拿它,怕一碰它它就碎成布片。
看了會兒布老虎,她環顧四周。
那些年,她冷得瑟瑟發抖,蜷縮在被子裡,隻覺木屋太過空曠,多麼希望有另一個人和自己一起住。
如今,她走個五六步,木屋就到儘頭了。
原來困住她的地方,一直不大。
是她出去得太晚了。
萬雪青輕歎了聲,她現在變成魔修,自是茫然,這幾日經曆的一切,都讓她沒有真實感。
過了會兒,她想了想,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箱子。
箱子裡,都是弟弟萬元華當年來看望她時,送給她的東西,除了布老虎沒來得及收好,箱子裡每一樣,她都好好保存著。
她最喜歡的,是一把小木劍。
木劍通體流暢光滑,劍格中央,鑲嵌一顆祖母綠的寶石,她經常眯起一隻眼,專注地看那寶石。
小小的她,多希望透過寶石,看到外麵的世界。
她妒忌萬元華,卻不討厭他,弟弟總記得給她帶禮物,有時候還背著母親,是她在孤獨的天羅山上,唯一的期盼。
後來,這份期盼變成盼屈瑾來找她玩。
再後來,也沒有後來了。
她目懷感傷,指尖描摹過一樣樣小玩意,忽的,她的手指停在木劍上,拿起它端詳。
以前她沒學過任何靈力術法,看不出木劍的不同,可現在,她能發現,祖母綠的寶石附著著什麼。
她手指點在寶石上,摩挲著,找到一個極小的陣眼。
這種陣,不會是攻擊陣,有可能藏著點布陣人的心思,所以,萬雪青蠻力打開陣眼。
刹那,她眼前湧現一個畫麵,這是被偷偷記錄下來的。
畫中是無月的夜,亭子裡,秦姬正和一個黑衣男子談話。
留下畫像的人,離得太遠,隻隱約聽到秦姬說:“她的可怕之處……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把她留在天羅山,就是怕她失控……”
短短一幕,萬雪青卻知道是在說自己,她心中一沉,畫麵變黑,傳來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姐姐。”
是曾經的萬元華。
許久沒聽到他的聲音,萬雪青怔忪在原地。
“姐姐,我發現秦姬在監視著我,隻能用這種方式跟你交代一些事情。”
萬雪青捂住嘴巴。
這些話,並非同一時間說的,是分不同時候。
停頓了一會兒,萬元華聲音驚恐:“姐姐,我發現一件事,我們不是秦姬的親生孩子,也不是萬鈞的孩子,我們是前任魔城城主之子。”
“所以,我們能天生修魔,心臟等同於妖魔的心,對道修和魔修來說,煉化我們心臟,能獲得無上修為。”
“修真界現在遺留的內功心法,是魔修得以伴生更強大妖魔的關鍵,他們為了變強,勢必會強奪內功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