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坦誠
到了五月份, 天光明媚,一掃上個月的陰霾。
虞惜晨起時起晚了, 一咕嚕爬起來洗漱, 洗到一半才想起來,今天是禮拜天,她時刻緊繃著的心弦才放鬆下來。
走到外麵, 客廳裡也沒有沈述的身影,應該是去公司了。
由中恒集團控股的某投資管理公司近日在投資一家新型科技公司, 已經到了非常關鍵的B輪融資, 角逐者眾多, 且都不肯退, 現在等於是白熱化短兵交接,中恒證券內部一直研討,幾個股東的意見不同。
而中恒證券的前身其實是一家歐資金融機構, 總部在華爾街,最大的股東曾是德國某信貸公司,後來被中恒集團收購合並, 中恒集團就成了中恒證券的最大且唯一的控股者。其旗下的中恒亞太恒泰資本在港成立了一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集資八十億美元, 即將上市,據說就是為了這家科技公司的產品。
其實這隻基金初始集資目標隻有十幾億,忽遭變故, 可以說中恒對這家科技公司是勢在必得。
虞惜有看財經新聞,雖然一知半解, 但也摸出了一點苗頭。那就是——沈述這兩天應該真的很忙。
她原本想要給他發條短信,說她下午去學車的,都編輯好了, 後來還是刪了,決定不去打擾他的工作。
吃完早飯,虞惜換了一身吸汗點的棒球服。
中袖、白底藍邊,是上次去沈家時沈述的媽媽送給她的,說是人家送她的,這款式太年輕了她穿不了,就給她了,虞惜換上後果然合適。
謝浦早將車輛準備好,在樓下等她。
車開到駕校已經10點多了,虞惜沒想到還會在這兒碰上熟人。
“你也來學車啊?”陳夢佳好奇地看著她。
他們是大學同學,還做過半個學期的室友,關係相當不錯,不過後來陳夢佳轉係了,還去了外地工作,她們已經幾年沒見。
虞惜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打字:[本來上學時就該學的,那會兒忙著考證,沒有時間。]
陳夢佳深有同感:“不過我跟你不一樣,我是學了兩年都沒考過,所以隻能暫且擱下了哈哈哈——”
虞惜也笑了。
好巧不巧的,她們的教練是同一個,姓劉。
劉師傅非常和藹,哪怕她們第一輪上手時把方向盤轉得像陀螺也沒有生氣,耐心地教導,循循善誘,中間還讓她們休息了好幾次。
趁著他去洗手間的空當,陳夢佳不解地搡搡旁邊的虞惜:“你家裡人是不是給他塞錢了?我聽說這個老劉是出了名的難搞啊。”
虞惜一怔,莫名想起沈述曾經說過,讓她彆怕教練,他會幫忙安排好的。
還以為他就是說說呢,這種小事居然還記得?
虞惜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沒答。
陳夢佳卻不住起哄:“肯定是,瞧你一臉甜蜜的樣子。你老公?真可惜,當時我在外地,沒來參加你的婚禮。”
[沒事的,你不給我包了個大紅包嗎?]
“照我說,江鬱白那個王八蛋就該死在外麵!他當時跟他老婆早就分開了,他離婚跟你有什麼關係?這邊還沒處理好還來撩撥你,他老婆上學校找麻煩他全程裝死!就是人渣一個!好在你現在終於找到自己的幸福了,虞惜,恭喜你啊。”陳夢佳真誠地說。
虞惜也對她笑了笑,笑容卻有些空茫。
江鬱白……太久遠的名字了,她都不記得了。
其實,那隻是年少無知時的青澀悸動,還遠遠談不上喜歡。
而且因為這份無知,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
對於這段過往,她確實不太願意去回憶。
如一個夢魘,在她生命裡揮之不去。
學車看似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可對於沒有方向感和天賦的人來說,那簡直是非常要命的事情。
虞惜學了一天的成果約等於零。
離開時,她發現沈述給她發消息了,她下意識點開。
[結束了嗎?]
[嗯,剛剛結束。]她回複。
[你回頭。]
虞惜疑惑地拿著手機回頭,一眼就瞧見了插著風衣口袋站在不遠處的沈述。
看到她望過來,他就笑著一步一步走過來了,很自然地拎過了她的包包:“今天的學習還順利嗎?”
虞惜本來想點一下頭,但仔細回憶了一下,覺得點這個頭多少有些厚顏無恥了,就有些僵滯。
沈述眼底的笑意加深,也不問了。
他們去附近的一家中式餐廳吃飯。
餐廳很乾淨,整潔而寬敞,卻不是以前他常帶她去的那種高級餐廳。
虞惜覺得挺意外的:[來體驗人間疾苦?]
沈述都笑了,用自帶的紙巾擦著筷子:“難道我在你眼裡,是這麼吹毛求疵的人?吃東西用的碗都必須是鑲金帶銀的?”
虞惜搖頭,又比劃:[不是吹毛求疵,是與生俱來。]
沈述總感覺她是在諷刺自己,苦笑。
笑過後卻認真地說:“我總得更靠近你一些。”
虞惜微怔,第一時間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漸漸的,她好似明白了,卻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不必如此的。
虞惜低頭默默吃著東西。
沈述卻在觀察著她,心裡多少有一些無力感。
其實,他並不是很確定自己在她心裡的位置。說到底,這段婚姻一開始她就是被動參與的。
不管她對江鬱白的情感如何,她因此失語,那必然是一段刻骨銘心的過往。
是他無法窺探、從未參與的過往。
這份無力,在於他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企及。
因為他不可能讓時光倒流。
虞惜吃了會兒就有些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揉了揉肚子,眉頭微微皺起。
“吃不下了?”沈述問她。
她點頭,托著臉頰望向窗外。
這地方遠離市中心,荒僻而人煙稀少,街道上塵土飛揚,實在不是什麼體麵乾淨的場所。
而沈述,和這個地方實在格格不入,卻陪著她在這裡吃一份中式簡餐。
虞惜覺得他有些為難了。
可他還是願意這樣努力地去嘗試,或許,她也不應該總是局限在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裡當一個懦夫。
所以,當沈述猶豫著提起要帶她去見一個“朋友”時,她點頭同意了。
其實她聽出來了,他要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不過,沈述沒有馬上就帶她過去,下午,他帶她去逛了商場。
節假日,商場人來人往,幾乎摩肩接踵。
“你小心點。”沈述抬手擋開快要撞到她的一個女生。
對方是背對著虞惜的,撞了一下他的手後,忙回頭道歉。
目光望到他淡漠英俊的麵孔上時,更加不好意思了,拉著同伴飛快遁走了,隻是走出幾米遠還朝這邊張望。
虞惜隱約聽到兩個女生在竊竊私語“長得真好看啊”、“是明星嗎,有點眼熟”。
虞惜提了下唇角,不經意回頭卻發現沈述定定望著她,挑眉:“笑什麼?”
他微微伏低了些,近得好似要親吻她:“在笑話我?”
她搖頭,表示沒有,目光轉開。
手心卻熱了一下,傳來一股抓握的力道。
她低頭,發現小手被他牽住了,傳來的力道不大,像是怕抓痛她,但是也不小,時而微微收緊,好像怕她走丟似的。
虞惜目光又上移,落在他看似冷靜無波的麵孔上,就有點想笑。
很少看到他這麼矛盾的樣子,她在心裡偷偷地樂。
心情飛揚時,手裡也就沒有那麼老實了,指尖輕輕地撥動了一下,不慎勾到他的掌心。
沈述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
虞惜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忘我了,手又老實了。
沈述卻稍稍用了點力,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他們一路都沒什麼交流,順著攢動的人群而移動,虞惜卻有種什麼都不需要再說的感覺。
“以前不經常和同學出來逛街嗎?”沈述問她。
虞惜知道,他這是在試探,想一點點了解她過去的事情,又怕操之過急會刺傷到她。
這樣小心翼翼,是他前所未有的。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
虞惜勾勾他的掌心。
沈述伏低了看她,作出認真傾聽的架勢。
好像隻要是她說的,那就是無比重要的事情,甚至比他開的那些重要的會議還要重要。
虞惜一顆心像是被細線一絲一縷地牽動著,莫名酸澀而動容。
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對待的人,會對這樣的關愛與珍視受寵若驚,甚至會有些惶恐,覺得如水中泡影一樣是幻覺,下一秒就會消失。
見她不說話,沈述依然耐心等待著,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虞惜吸了吸鼻子,跟他比劃:[偶爾會出來。]
[在我轉校以前,每個禮拜我還是會和舍友一道出來玩的。]
“你一開始是A大的?”
虞惜點頭,停頓了會兒才道:[後來發生了那件事,我爸爸就給我轉學了。]
江鬱白的前妻每隔兩天就來鬨一次,糾集了一大幫人,不斷地灑傳單、堵門,周圍人都對她指指點點,她根本不能好好學習,精神一度崩潰,她實在沒有辦法了,這才選擇了退學轉學。
沈述:“如果不想說的話,我就不問了。”
虞惜搖了搖頭:[我晚上再跟你說好不好?這邊人好多。人太多,亂糟糟的捋不清。]
沈述笑了,柔聲道:“好。”
沈述帶她去買了幾件平價的衣服,他似乎看出了她不怎麼喜歡穿衣櫃裡他給她置辦的那些動輒幾萬十幾萬的奢侈品牌。
不過,說是平價,也沒平價到哪兒去。
虞惜換衣服時悄悄翻了下吊牌,數了數,後麵四個0。
她猶豫一下還是穿著出去了,直接換下來也太鄉巴佬了。
還是花了他的錢。
裙子很貼身,是半高領的無袖針織裙,通身性感的黑,後背一大片同色的鏤空蕾絲,貼著她纖弱無骨的身軀,腰肢細細的不堪一握。
虞惜對著鏡子照了一下,有些忐忑地回頭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