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朝她眨了眨眼。
……
還是那間會議室。
教導主任麵色沉如水，一摸自己油光鋥亮的頭頂，這下已經犯不上再拍桌子表現自己情緒了。
他是怎麼都想不到，這件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會鬨到眼下這種無法收場的情況。
“這次，我們要討論的是……”
教導主任頓了頓，想到遠在國外與高校交流學習的校長得知此事後，那平靜的表情，以及對方點到即止的提醒，給這件事劃下最終的一個處置結果範圍。
“如何將這件事造成的影響降到最低，要快！要澄清！”
教導主任沉聲道：“以及，在這件事情的處理結果上，一些有失公允的地方，我們還需要再重新商討調整。”
“……”
底下的人麵露詫異。
網上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他們很清楚，其實說白了，隻是一個信息差的問題。
把情況攤開來公示，說明白後續的情況，就算結果對那個女生而言是有點嚴苛，但那又怎麼樣？相反還能說明景雲對於管教學生方麵的嚴格。
那幾個男生也不是沒有作勸退處理，隻是有那麼一兩個重拿輕放罷了。
有一名學生會成員索性舉手發問：“主任，我想知道，學校對於這次的調整的定義是什麼，原因呢？”
“……”
真有那不長眼的敢問，教導主任嘴角輕抽，隨後沉聲道：“經過我與其他校領導後續的討論，我們一致認為，那名女同學涉及到之後的糾紛當中，是情有可原的，並且我方也沒有直接、明確的證據去證明，她真的與這件事有關。”
“那麼，直接對其作出勸退處理，有失公允、不近人情。”
“景雲一直秉持著教書育人的準則，所以決定撤銷對她的勸退處理。”
原因？不該打聽的事就少打聽！
出乎教導主任意料的是，這些個平時麵對教師們很有求知精神的學生會成員，在聽到他說這話以後，竟露出莫名的神情，互相對視了一眼。
就沒再堅持問到底了。
-
“……你的學習能力很棒，按照這個進度，我想我還需要再調整一下課程安排。”
孟洱放下平板，她習慣與人說話時，正視著對方。
這有助於及時觀察到對方臉上表情任何細微的變化。
隻不過這種習慣，在麵對徐嶧桐時就需要有所克製，少年雖然沒有表現出反感，但隻要她一看過去，便耷下眼，莫名有種小貓犯錯後，看哪兒都不看主人的既視感。
而即使是這樣一句沒有任何虛假成分的誇獎，也讓少年冷白的皮膚微微泛紅。
孟洱目光平靜地眨眨眼，忽然很好奇徐家對其究竟是采取什麼教育模式，才會養出這麼個很好騙——
沒什麼心機，內心想法幾乎能夠一眼看穿的人。
【謝謝，：）】
隨著他指腹輕觸屏幕幾下，果不其然，孟洱目光微垂，平板上彈出他的消息。
學習一門語言，最重要的是多說多寫多練習。
徐嶧桐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聰明，去掉還需要學習及糾正發音這一大難題，剩下的其實就是純靠爛筆頭與記憶。
而他卓越的記憶力，讓見識過不少天才的孟洱都為之驚歎。
導致這份兼職在孟洱心裡的難度直線下降。
不過她與徐嶧桐從一開始約定的範圍就是如此，因此相當心安理得。
學得快是他的事，孟洱估量著大概再這麼見兩次麵，加上她給對方整理的一些閱讀作業，已經能夠達到對方起初要求的水準。
“我已經把你這周的閱讀書單發過去了。”孟洱淡聲道：“它們比較淺顯易懂，沒什麼不好理解或是生僻的詞彙，閱讀時不懂的可以搜索下，將這些文字段落進行理解。”
“有助於你將它轉化為自己熟悉的內容。”
“實在理解不了的一些詞彙或句子，你可以問我，我會儘快給你答複。”
徐嶧桐點點頭，隨後發覺孟洱還在看著自己，他愣了愣神，想問，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目光落在麵前精致漂亮碟子上隻剩一個角的抹茶蛋糕上，坐姿依舊端正，薄唇緊抿，看起來像是陷入了思考，少年臉上沒什麼表情。
她，怎麼還在看——
孟洱說完這番話，見對方半天沒有反應，一下明白過來，他大概沒理解她在說這些話的同時，也是在宣告今日的課程結束。
但隨後，又被少年麵前的抹茶蛋糕吸引去注意力。
她一直沒察覺到，這蛋糕是什麼時候隻剩這麼點的。
孟洱頓了頓，逐漸摸清和徐嶧桐相處模式的她直接收拾東西，道：“既然這樣，今天的課就先上到這裡，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隻是這麼低頭整理再抬頭看向對方的工夫。
嗯？
孟洱看了眼桌上碟子已經空無一物，再看向徐嶧桐。
少年唇色較淡的嘴角，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沾了點淡綠色奶油，不是很明顯，大概是動作太快的緣故才蹭上。
他垂著眼，麵前忽然伸來一隻纖瘦的手，將紙巾盒推到眼前。
又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
帶著不容置喙的提醒。
徐嶧桐下意識抬起眼，便看見少女神情平靜地對他說：“擦擦嘴吧，喜歡吃下次再點，可以不用吃的那麼急。”
走出包間時，孟洱身後不遠不近地跟了個身形頎長的尾巴。
尾巴一手提著背包，一手攥著紙巾，垂眸沒說話。
孟洱走到大廳時，這裡隻零散坐著幾個學生，原本隻是隨意地抬眼往這邊瞥來，正要收回時，眼睛裡瞳孔仿佛看到什麼值得震驚的物事，陡然擴大了幾分。
桌底下的腿還嫌動靜不夠大地踢了踢對麵的同伴。
同伴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手機一直劃，被猛地踢了下，嘶一聲怒視對方。
隨後循著對方不停努嘴的示意，不明所以地朝正走向大門的孟洱這邊看了過來。
“……”
孟洱知道徐嶧桐在景雲小有名氣，他的特殊性讓與之同行的情況會更引人注目，但這個反應未免誇張了些。
但她一直是不在乎外界目光的性格，倘若什麼事都要在意，隻會讓自己活得太累。
何況，很多事情都不值得她花費心神關注。
走在孟洱身後的徐嶧桐，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前方女孩的背影上。
他不喜歡與人有太多接觸的原因，就是常常不知道會不會自己做了什麼、或是沒有做什麼，而導致對方產生誤會。
所以，孟洱會不會覺得他剛才的行為很蠢？其實他並沒有非要吃這個小蛋糕不可，徐嶧桐微微皺眉。
下次還可以吃這個小蛋糕嗎……但她說了，應該還會點吧。
誰也猜不到這個看著低眸、臉上沒什麼表情的少年，心裡此刻糾結的是什麼。
而他下一刻步伐猛地頓住，險些要撞上突然停下腳步的孟洱，心隨之驟然一跳，下意識有些緊張地攥緊紙巾。
對方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反應，而是微微偏過臉，目光看向大廳裡那些竊竊私語的人。
誠然，孟洱不會分出多餘的心神去注意旁人。
但如果自己的名字被不斷提起，且內容還都過於離奇，那就另當彆論了。
起初大廳裡這些學生說話的聲音還壓得很低，慢慢地似乎是認為她和徐嶧桐走遠，就有些放鬆地大聲了起來。
“這就是把李慶水那幫人打了一頓的孟洱？！”
“我真的驚了，你說徐神動的手我都信，她？看起來真的不像啊！”
“彆不信，我表哥在學生會的，他親口跟我說，就是孟洱打的人，隻有她和另一個女生在現場動的手。”
“而且啊——”
這人語氣神秘，“你們不是都收到學校的通報了嗎？原本另一個女生要被勸退來著，你們等著看吧，馬上就改。”
“靠，不愧是學生代表啊，真的帥！”
“一個人打四個男的？太猛了！”
“我這還有個小道消息，學校不會對她做出任何處罰，你們就琢磨吧。”
“……”
孟洱閉了閉眼。
微微一頓，又難以察覺地歎了一口氣。
她真沒想到，大號與小號，竟然是以這種方式發生第一次聯動。
平複了心情後，孟洱神情冷靜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去往校車點的路上，她受到遠比幾天前更多的注目。
而這一次，最為離譜的是，還有人衝她背影突然大喊一聲‘乾得漂亮’，隨後立即逃遁，讓路上的學生都不知道是誰喊的這一嗓子。
但就是這一嗓子，讓不少學生更是鼓起勇氣。
不時有人在路過她身邊的時候，低聲說一句‘你真的很勇敢，我會支持你的！’。
類似表達支持和鼓勵的話，即便麵對孟洱的冷臉，仍然層出不窮。
對於景雲的特招生來說，他們看過那段視頻，很多人都感到無比的憤慨。
而孟洱的所作所為，無疑是一個信號，她很優秀，但她並未與他們站在不同的階級冷漠俯視。
至於通報裡所說的外校人員，他們相信，這隻是校方為了保護孟洱的一種說法。
對，沒錯，就是這樣。
-
“趙哥。”
躲在某處小樹林裡抽著煙的男生，忽然推了推從剛才就一直發愣的人，“其實吧，我覺得這也沒什麼……”
被叫趙哥的男生表情尷尬之中透著點震驚，他喃喃道：“我覺得大家是不是誤會了啊？怎麼會是孟洱呢，她一個，打傷四個？太離譜了吧。”
“咳，學生會那邊都傳出來了，最後一個進去玻璃花房的，刷的卡就是她的學生卡。”男生見他表情愈發呆滯，識趣地閉上嘴。
沉默了好一會兒的小樹林裡。
趙哥忽然釋懷地哈哈大笑，看得幾人一陣無語。
“那要是這麼說！她當時沒動手打我，是不是說明其實對我也有點意思啊？”
“……”
幾人眼角、嘴角頗有節奏地輕抽。
對視一眼後，決定還是彆說什麼打擊他了。
“對，就是這樣的。”還有人看熱鬨不嫌事大地捧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