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鑼打鼓的聲音漸漸消失, 穿著中式漢服的新郎新娘映入眾人眼簾,幾乎在場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圍觀道教婚禮, 此時此刻, 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一雙雙眼睛炙熱地盯著緩緩走來的兩位新人,旁邊是身為坤道的女道士伴娘,沒有網絡上瘋傳的其他富家婚禮那麼豪華, 卻自有一股莊重、威嚴且肅穆的氛圍。
天光明媚, 流雲朵朵。
正中間的空曠廣場上,新人站在巨大的黑白八卦圖案上,旁邊是宣讀誓言的同門。
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最關鍵的是對方接下來宣讀的誓言:“一紙婚書,上表天庭。上奏九霄, 下鳴地府。”
“嘶——”
不知是哪位緩過神的遊客倒吸一口涼氣,令月心神微動,從這不同尋常的開場白裡捉摸出一點其它含義。
令月不由得好奇起來。
她沒發現, 身側的君君眼神暗沉,婚禮視頻他看過, 現場目睹還是第一次,和窄窄屏幕的觀看感覺完全不一樣。
此時婚禮還在繼續,莊重洪亮的聲音繼續道:“曉稟眾聖, 通喻三界, 諸天祖師見證:天地為鑒,日月同心。若負佳人,便是欺天。佳人若負, 便違天意。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兩位新人相視一笑,坦然無比地說道:“此生無悔!”
看完這段流程的遊客下意識摸了摸額頭, 結婚誓詞莊重卻又淺顯易懂,稍微有些文化的人都能聽出來,就算聽不出來,也有人解釋。
“果然是最狠的婚禮誓詞,身死道消都出來了,這不就是不入輪回,魂飛魄散嗎,結個婚而已。”
“臥槽——咳咳,好毒的誓言。”
一些人不明就裡,聽到這人解釋才驚覺,令月卻不覺得,反而很喜歡:“那不正證明他們的之前的感情深厚,互許終生嗎?”
有人知道這兩位道長之間的故事,興致勃勃地解釋了一番。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這場婚禮,是敏虛道長和清虛道長的婚禮,他們倆在道觀裡便互為知己,一起鑽研道法,我因為家就在龍虎山不遠,幾乎天天都來,道觀裡都知道,他們倆心意相通,就差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但是呢,清虛道長道法高深,為人卻有點兒木訥寡言。”
“這不就是高冷嗎?兩位道長一個帥氣一個溫柔,看著就像天造地設的一對,不過你既然這麼說,那他們是怎麼在一起的啊?”
大家對這個問題好奇極了。
那人聽見忍不住笑了起來,揉了揉臉才說:“那可有趣啦,他們倆互為知己,卻沒有一個人主動表明心意,還是敏虛道長過年回家探親,不知道誰說,敏虛道長回家相親,聽到這話的清虛連夜下山。”
“你們知道道士也有課業要做,第二天大家做課業,才發現堂堂不落的清虛道長不見了,嚇得其他人立刻去找,才從他屋子裡發現一封信。”
“後來啊,他開車四五百公裡,連夜跑到敏虛道長家裡表白,說完直接暈倒了。”
“咋回事兒啊?”
令月倒是想到了一個可能,忍不住翹起唇角,果然,男人哈哈大笑:“主要是幾天幾夜沒合眼,一時心情激動,高興昏啦!”
其他人頓時善意地笑了起來,再看台上的新人,又有一番彆樣的滋味。
不少感性的女孩子既向往又期待,令月也升起一點點小期待,隻有一點點,和她的事業心比起來,十分微不足道。
與此同時,陪伴的金童玉女踩著紅毯出現,因為是冬天,兩個小孩子穿得胖胖的,走起來一搖一晃,像極了極地的可愛小企鵝。
不少人看得心都萌化了:“好、好可愛啊!”
“嗚嗚嗚,好想生個這樣的小棉襖,快到姐姐這裡,姐姐給你買糖吃!”
“咦,那個小男孩兒脖子上掛著的是啥啊?”
“好像是個灰色的繩子,還挺長的,被風吹得晃晃悠悠,咱們這也不是蒙古族,不需要獻哈達啊?”
那人最後打趣一句,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他們還沒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
隻有小男孩兒摸著滑溜溜鱗片,露出歡喜的笑容,這可是他的寶貝!
他看著可愛的小姑娘:“琪琪你看,我拿著啥?”
小姑娘懵懵懂懂地揉了揉眼睛,頭上的妝造花了好長時間,她被媽媽從被窩裡拉出來,現在還在犯困呢。
她砸了砸嘴巴:“什麼呀,我好困。”
小短腿搖搖晃晃地往前走,眼珠子都快轉不動了。
觀禮台下方,令月猛地瞳孔收縮,幾乎變成針尖大小,對於常人來說太遠的距離,對她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因此,台上的場景對她來說,完全一覽無餘,包括小孩子手裡的灰色“緞帶”,那哪是什麼緞帶,分明就是一條蛇!
一條孟加拉眼鏡蛇!
之所以令月知道的這麼清楚,是因為毒蛇已經揚起前半身,撐開自己皮膚褶皺,讓它膨脹成一個高高的領子,兩邊的頸骨撐開後,毒蛇背後的圓形眼鏡花紋更加明顯且突出,這是典型的孟加拉眼鏡蛇特征!
此時,也有人察覺不對。
遠遠望去,小孩兒身上的帶子怎麼支棱起來了?和被風吹起的弧度並不一樣,單看形狀便有種力量感。
兩位新人中,清虛道長微微眯眼,他的妻子,敏虛道長抬起袖子,柔軟的手握住他的掌心,敏銳感覺到丈夫的變化:“怎麼了?”
她問,清虛一怔:“小秋身上的東西,有點兒不對勁兒。”
奈何他們離得較遠,總是看不清楚。
此時,搖搖晃晃前進的小姑娘已經把小男孩兒甩在身後,他鼓起胖乎乎的小臉,有些氣憤,更覺得應該是對方的原因。
“小白你彆亂晃啊,彆舔我哈,小心我不喂你吃肉乾乾!”
“你好沉呀,早知道我就不帶你出來玩兒啦!”
淺灰色的孟加拉眼鏡蛇嘶嘶嘶地吞)吐鮮紅色的蛇信子,前半身左搖右晃,像極了進攻姿態,它卻遲遲沒有進攻,氣惱地說:“臭小子,要不是為了你的小肉乾,我一點兒也不想出來!”
“你還埋怨我,要不是你把我帶出來,我現在還在窩裡睡覺呢!”
聽它的語氣,似乎也是一條貪吃蛇。
這時,旁邊圍觀的人群裡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原因是某位好奇心強烈又聰明的遊客,拿出手機拉近距離,超高像素將一人一蛇完全籠罩其中。
“臥槽,有蛇啊!”
其他人一頭霧水,遊客慘白著臉解釋道:“那個、那個小男孩兒,他身上掛著的根本不是帶子,是一條眼鏡蛇!頸骨都撐開啦!”
聽到這話的瞬間,所有人額頭冒出一層白毛汗。
就連八卦中心的新人也愣住了,立刻飛奔而去,他的速度很快,卻遠遠比不上另一個人。
令月速度飛快,如同一陣風吹過,隻留下道道殘影,又仿佛一眨眼,她便已經出現在小男孩兒麵前。
孟加拉眼鏡蛇陡然看到陌生人,立刻警惕地撐起前半身,嘶嘶地叫嚷起來:“人類?你彆過來,小心我咬死你呀!”
“我可是毒蛇,我不怕你!”
它越說反而越暴露自己的弱點,令月微微一笑,下一刻,眼疾手快地握住毒蛇腦袋,都說打蛇打七寸,其實不然,主要還是蛇頭,不能讓它有其它可乘之機。
快!準!狠!
令月哪一項都完美做到,隻有蛇身緊緊纏著小孩兒脖子:“啊啊啊救命救命啊!我要死啦!”
毒蛇大喊大叫起來,死死地纏在小孩子身上不肯挪窩,樣子慘烈又可憐。
“小秋!”
一個清秀女子和一身道袍的男人匆忙上台,聽到小男孩兒身上掛著一條毒蛇的時候,她們夫妻倆心臟都在抽氣,看到毒蛇纏頸的刹那,女人更是雙腿發軟,險些跌在地上。
“小秋,我的兒子!”
巧合的是,他們就是之前朝令月微笑的道士夫妻。
令月:“彆擔心,蛇頭已經被我接住了。“
她垂眸,冷冷地閃爍著無機質光澤的瞳孔盯著毒蛇,嗷嗷大叫的孟加拉眼鏡蛇瞬間感受到一股無法形容的顫栗,那種從骨子裡傳來的恐懼和碾壓,讓它瞬間泄了力氣。
“乖乖配合,我不會傷害你。”
令月心裡著實鬆了口氣,和人類相比,毒蛇身上有上萬塊骨頭,而人類隻有二百零六塊,雖然這條毒蛇看著憨憨的,但是萬一它搞突然襲擊,她從哪兒弄來抗蛇毒血清?
聽到令月的保證,蛇蛇垂頭喪氣,它、它本來也不會傷害自己的小飼主啊,你誤會啦,蛇蛇隻是想蹭吃蹭喝罷了QWQ
可它又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對於人類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威脅,大多數人對於有毒生物都有一種敬畏心理,尤其是冰冷滑膩讓人怕到骨子裡的毒蛇。
它張開嘴巴的時候,尖尖的獠牙光芒閃爍,看得人心底發寒。
還是小男孩的爸爸率先發話:“恩人,我們先下去吧。”
好在這段小插曲並沒影響婚禮正常進行,用肉眼或者手機圍觀的遊客紛紛鬆了口氣,反應過來後,錄像的遊客驚訝無比:“我的媽呀,她好快!”
手機顯示,兩秒不到女生便已來到小男孩兒身邊,從過去到拿下眼鏡蛇,整個過程才不過三秒!”
事後他將視頻發在網上,一開始隻是分享,卻不知道,這段視頻有多少人圍觀轉發。
[這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情嗎?]
[我懷疑有人偷偷修仙,並且,我掌握了證據!]
這位大兄弟不知道,自己打趣的和真相竟然相差無幾。
視頻引發廣泛關注度的同時,化身福爾摩斯的網友也在尋找女俠究竟是誰,最低速滿放更是可以看見,她的腳尖完全沒有挨地,迅疾地像是一陣風,直直掠去。
她抓住蛇之後,半蹲下身,戴著口罩的臉上隻有飽滿的額頭和一雙桃花眼顯露出來,不少人的第一反應是:好漂亮,好熟悉。
尤其是常年蹲守令月直播間,一遍遍循環播放錄屏的水友們,最後,有人靠著她的眼睛,直接上了對比圖。
【我擦,兄弟們破案了,就是我們主播令月!】
之前幾期預言,摻雜玄學的直播也被水友拿出來。
【主播早就開始修仙了,救個人應該算不得什麼大事——個鬼,主播還收弟子嗎?要是收,我馬上辭了這破工作!】
【吸溜吸溜,不愧是俺喜歡的主播,厲害又霸氣[玫瑰][玫瑰]】
【主播在龍虎山呀?是不是去旅遊的?我現在連夜扛著飛機過去,還能見到主播嗎?】
【應該不會吧,主播就是個會點兒武術的普通人。】
然而就在網上熱議到達頂點之時,這段視頻忽然消失,全網都找不到一絲痕跡。
【我去!我的視頻呢?】
【幸好俺早就保存了!】
這件事引起網友的強烈反應,也更加坐實了令月的修仙者身份,至於製造這一切的特殊安全局副隊長周自言,忍不住歎了口氣,其實這件事他不應該刪除,但是,龍虎山!
視頻的出現泄露了令月的行蹤,那批玄門協會的大師也見過令月,視頻一旦發酵,他們一定會發現!
到時候打草驚蛇,才會得不償失。
他深知網友的尿性,越不讓做越討論,但是,至少在徹底發酵之前,不能讓玄門協會的人發現!
隊長,令月,快點兒把人揪出來吧。
至於這件事的後續,時間一長,遲早會被其他事情掩蓋過去,說句不好聽的話,網友們的記性比水裡的魚還要差。
至於修真還是修仙,國家很安全,又有結界保護,普通人窮其一生,或許都接觸不到這個層麵。
所以周自言並不算太擔心。
與此同時,令月和君君也被對方邀請到道觀裡,令月才知道,小秋同學的爸爸和婚禮結契的道長夫妻竟然是師兄弟關係,師兄也就是小秋的爸爸,道號玉虛。
他們都是現今的龍虎山掌門致一道長的弟子。
令月瞬間想到一件事,聽到對方的道謝聲,她溫柔地笑了笑:“沒關係,隻是,我有一件事,道長能夠幫我個忙嗎?”
她說著拿出特殊安全局的證件,後者看到之後,瞬間神色大變,直接道:“我的師父就在大殿,有什麼事,我可以為你引薦。”
一個實權的掌門,一個徒弟,令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該怎麼選,而且,她想起自己昨天收到的龍虎山資料,雖然玄門協會興起,但是不代表沒有人支持官方,以龍虎山正一派和全真派等諸多大派為首的正統,實際上很支持官方。
且,他們各有數名強大的掌門人,資料上提起龍虎山的致一道長,語氣十分驚歎且恭敬,令月心裡便有了底。
掌門修為高深。
令月當即點頭:“好啊。”
忽然一抹涼意纏上掌心,她手裡的孟加拉眼鏡蛇已經快要昏厥了,蛇頭被她捏著,吐不出蛇信子,連呼吸都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