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裴郎,救我啊 被捉(1 / 2)

灼華 宇宙第一紅 11945 字 6個月前

彼時正是午後時分, 西疆的街巷中一片喧囂。

街麵上堵著千餘騎金蠻將士,但是他們卻並不衝進玉石鋪子裡,反而耐心的等著什麼, 他們馬蹄踩過的地上淌著血,玉石鋪子的門關著,外麵的人看不見裡麵是什麼樣子。

一些民眾們縮在自己的家中, 頭都不敢抬——納木城是西疆要塞啊,以往的西蠻人都打不到這個地方來的, 這裡縱然身處戰亂之地, 卻是稍有的安寧地界,怎的今日這群西蠻人命都不要,硬是要衝殺進來呢?

但很快, 他們就顧不上考慮這些了。

因為邢大將軍來了。

年過不惑的邢大將軍帶著他的兵, 直奔城南街巷而來,他的甲胄與兵器上都閃著寒光,麵容滿是殺意——之前郡守府著火,便是他去帶兵救的,誰知道到了之後, 他的駐兵地就被偷襲了。

這是調虎離山之計策!

他的女兒還被抓了!

邢大將軍趕到城南街巷的時候,便瞧見一個雄壯的西蠻將士將他的女兒摁在馬上, 轉過頭來瞧見他時, 還“哈哈”笑著,耀武揚威!

邢大將軍怒道:“放開我女兒!”

他身後的將士們怒而拔劍!

邢家軍的兵力自然倍於金蠻人,但邢燕尋在金蠻人的手上, 邢大將軍投鼠忌器,場麵便僵持住了。

外麵的人僵持住了,留在玉石鋪子裡的人卻在自尋出路。

“郡守, 玉石鋪子後麵有小門,通後院,直接走另一條街,我們跑出去吧!”是一個士兵道。

裴蘭燼鬆了一口氣,道:“好,就這麼走!”

他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群金蠻戰士不衝進來,但是他們也不敢出去直麵,幸好邢大將軍來了,他們可以繞到後街,先去與邢大將軍會和。

而在他們籌謀這些的時候,沈落枝什麼都沒做。

她隻站在原地,昂著頭,用那雙月牙眼望著她的小倌看。

她聽得懂金蠻語的,她是那樣聰明的人,彆人給她一個音節,她便能猜出很多很多,更何況,是那明晃晃的一聲“大兄”呢。

周遭的人都亂糟糟的說話,推到了玉石架子,外麵有金蠻人和邢大將軍在互相叫囂,沈落枝都聽不見了。

她的目光裡,滿是旁人都看不懂的東西。

彆人看不懂,齊律...耶律梟不敢看。

他想要避開她的目光,但是他的身體卻被定在當場,他像是被一刀砍中了要害,鮮血迅速流失,渾身都變的冰冷僵硬,硬到他根本動不了。

他無法躲避。

耶律梟其實想過他身份暴露的事情,但他覺得那是在很久以後了,他會隨著沈落枝去江南,等沈落枝再喜歡他一點的時候,他會主動和沈落枝揭曉他的身份,但是不是現在。

他想讓沈落枝再喜歡他一點,更喜歡他一點,否則,否則——

但偏偏,這老天爺就是造化弄人,計劃看似順利,卻總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卡出一環來,本該打完就跑的耶律貊沒走,甚至還帶兵過來跟他彙合,耶律貊來了,他的身份便無論如何都藏不住了。

這世上哪有什麼算無遺策,這世事卻偏生不讓他如願,他越是想要什麼,鷹神就越是不肯給他什麼,他披上了兩層麵具,在真相麵前卻一戳既破。

耶律梟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就那樣站在這混亂的玉石鋪子裡,他耳聰,能夠聽見所有人說話走動的聲音、但是那些聲音卻又入不得他的耳,像是流水一樣在他的耳畔劃過,他什麼都聽不進去,隻定定的望著沈落枝。

他在那一刻,像是一個罪行都被揭露出來的惡徒,等著被人審判。

沈落枝就是那個審判他的人。

她的思緒短暫的混亂過後,很快就找到了方向。

那些金蠻人的身份無處掩蓋,耶律貊常年與大奉人征戰,所有人都知道耶律貊是金蠻的皇子,而能被金蠻人稱作“大兄”的,也就隻有金蠻人。

這一整個玉石鋪子裡,隻有齊律一個人,有那一雙綠眼睛。

綠眼睛,金蠻皇室。

戴在臉上,永遠不摘下來的麵具。

一個可怕的想法瞬間占據了沈落枝的腦海。

如果,這個人是金蠻人,那他會是誰呢?

一個西疆裡,真的有那麼多綠眼睛的人嗎?

沈落枝覺得一股寒意從後脊梁上竄起來,將她整個人都冰麻在原地。

她的耳廓中陣陣嗡鳴,過去和齊律相處的一幕幕都在腦海之中閃過,這一雙綠眼睛似乎在某一刻,和另一個人重合在一起了。

她顫抖著,伸出手去摸齊律的麵具。

那是她剛請人為齊律打出來的,這是她親手從庫房裡挑出來的玉,最好的一塊,上還有淡淡的金色紋路,陽光一曬,便有淡淡的琉璃的光暈。

她觸碰到玉石麵具的時候,反而被那麵具的涼而驚了一下,街巷外麵有人在喊叫,近處的裴蘭燼似乎打算逃跑,但她都聽不見了。

她隻覺得那麵具好涼,隻摸了一下,手指都涼的僵住了,卻又不肯放手,她的心口越跳越快,眼前有些發昏發黑,但還是堅持著,摘下了那麵具。

麵具之下,是一張平平無奇的,帶著燒傷的臉。

她見過的,她看過這張臉,但是從未看的這樣仔細。

她知曉一些易容的東西,各家各不同,有的是靠粉糊在臉上,然後全靠描眉畫眼,重新搞出一張新的臉,但很不經看,隻要用水一潑,便會顯出真容來。

還有一種就比較昂貴了,據說是從南蠻那邊傳過來的,將人後背上的皮剝下來,用特殊的手法保存,待到用的時候,便以特殊的膠料糊到臉上,相當於給人換了一層皮,無論是手感還是瞧著,都跟真人一樣,被水潑了也不會掉。

據說是叫“人.皮.麵.具”。

但是再細致的人.皮.麵.具,也有和人不一樣的地方,人會出汗,麵具不會,冬日裡人的臉會被凍僵,麵具也不會,人跑起來麵容會熱,麵具更不會。

所以捏上去,揉上去,總歸是會有那麼一點點不同的。

沈落枝就察覺到了那麼一點點不同,但不是麵具的不同,而是齊律的不同。

她的手指撫在齊律的麵龐邊緣,她捏上去的時候,齊律在顫。

他的骨肉過於緊繃了,像是被拉到極致的弦,莫名的自己在半空中顫出嗡鳴聲,他的胸腔劇烈起伏,呼吸聲一聲比一聲重。

沈落枝看到他的額角處滲出了一顆汗珠,順著他黝黑的麵龐向下落,他是那樣高大凶猛的人,但是當沈落枝的目光落到他的額角的時候,他整個人都瑟縮著顫了一下。

好似沈落枝的目光不是目光,而是刀尖一般。

沈落枝終於看出了哪裡不同了。

太黑了。

這人的麵似乎太黑了,黑到與脖頸、後耳處的都有一層銜接的膚色差,但是以往,齊律一直戴著麵具,所以沒人會仔細的看他的臉。

以往沈落枝每次瞧見、給他喂藥時,也都是在房內燈光昏暗時。

沈落枝顫著手,去摸他麵頰與下頜之間,那條膚色不一樣的色差線。

她伸手過去的時候,四周的所有動靜都被模糊掉了,裴蘭燼在和她喊什麼,她沒聽,街外似乎有人要衝門進來,她也沒管,她隻固執的去摸那一條線。

時間似乎被放得很慢,沈落枝的手一點點靠近過去,那雙綠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她,日頭從木格窗外落進來,落在沈落枝的手上,為她的手指鍍上一層淺淺的光暈。

那根手指終於,落到了真相的邊緣,用力一摁,那纖細的指尖就捏住了一點摸起來很奇特的皮質邊緣。

觸感很像是一塊放了很久的油膏,有點乾粘,但捏上了,又有些滑,她隻需要捏著那一層皮,輕輕一用力,便能將它扯下來。

沈落枝的鼻端頂起一股酸澀來,她眼眶都泛紅了,用指甲,一點一點刮起、扯下那一層皮。

皮下是個什麼人呢?

她的眼底裡湧起了淚。

憤怒與惱羞是在之後才湧起來的,在她撕下麵具的那一刻,她心底裡隻是難過,齊律是假的,小倌是假的,紅肚兜是假的,為她的話麵紅耳赤是假的,她接的柳枝是假的,所有都是假的。

她看到耶律梟那張臉的時候,恨意達到了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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