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白的手指捏著中原中也的西裝外套一角,拘謹地縮一下。
“……有什麼事嗎?”中原中也動作一頓,雙手垂在身側,腳下的皮鞋快要釘死在客房的深紅地毯上。
隻要後退一步,明穗香捏住他衣角的動作,很輕易能擺脫。
可他偏偏身體僵硬得厲害,一步都挪不出去。
胸腔內的心跳聲響亮得吵人。
他都想壓住心口,怒斥它不要亂跳了。
但中原中也不能這麼做。
他隻能裝出鎮定的樣子,安撫不安的明穗香,道:“是著急想要聯係家人嗎?彆擔心,公海的信號比陸地差一點,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船員會有辦法聯係你的家人……”
“不是的!”
他話未說完,明穗香有點著急打斷他的聲音。
白發少女靡麗的眉眼間染上幾分不安與忐忑,眼睫半垂如蝶翼不斷顫抖,提高一點的聲調很快落下,輕輕低低道:“我不是著急想要聯係家人……”
中原中也等了一會,沒有等到明穗香後續的聲音。
他耐心道:“彆著急,你可以慢慢說。”
明穗香忐忑的神情慢慢轉為猶豫,張嘴再合上,猶豫好幾番見中原中也不帶催促之意,她才小心慢慢說道:“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
“忘記了很多事?”中原中也皺一下眉,道:“你的意思是失憶嗎?”
但明穗香記得自己的名字。
之前,她也沒有表現出忘記什麼事物的樣子。
“我不知道……”
明穗香沉默片刻,側頭看向窗外投射進房間落在地毯上的光斑,慢慢道:“但在我的認知裡,現在當是十二月的深冬時節。”
她輕抿一下唇,勉強彎了彎嘴角,道:“中也先生說的夏季,我……沒有印象。”
中原中也恍然明悟她的意思。
明穗香失去了半年的記憶。
一開始,她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直到他說出現在是夏季,她才顯得十分茫然。
顧不上穿拖鞋,直接走到窗邊看向外麵。
“你等等,我去給你叫醫生。”
中原中也腳步一轉,正要邁著大步出門,熟悉的牽扯感迫使他再次停住腳步。
他動作一頓,低頭看向明穗香的手,靜默片刻開口道:“甘露寺,你先放開我,我出去給你叫人。”
操控重力的重力使被一個小姑娘拉住衣角就走不動道。
說出去都要笑死人。
“!!”她一下醒過神,縮手後退兩步,低頭道:“抱歉,我有點害怕。”
輕輕怯怯的聲音如羽毛掃過心尖。
中原中也還是忍不住抬手錘了錘胸口,警告亂跳亂蹦的心臟,低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道:“我隻是出去找個侍應生,很快回來。”
伊麗莎白號上有配備專門的醫療團隊,隻要乘客有需要,他們很快會帶齊工具出動。
之前負責幫明穗香上藥的人也是伊麗莎白號的護士。
她們檢查過她的身體。
身上的勒痕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及骨頭和臟器。
但深深淺淺遍布周身的勒痕,一看便知道明穗香遭遇過很不好的事。
她是中原中也從海上救回來的人。
嚴格意義上,明穗香並不算伊麗莎白號的客人。
但有中原中也作為擔保,船上的醫療團隊還是很快出動了。
醫生給明穗香大致檢查過身體,問了她幾個問題,沉吟半晌:“可能是創傷後的應激性精神障礙導致的失憶。”
明穗香的頭部沒有受傷。
考慮到她身上的其他傷口,很可能是受到什麼刺激導致她忘記了近半年發生的事。
“那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恢複記憶嗎?”中原中也看一眼乖乖坐在床上的明穗香,瑩白纖細的雙手搭在被子上,手背皮膚下隱約可見青色的血管。
堪堪擋住鎖骨的病號服,不能完全遮擋住她身上的傷痕。
如藤蔓蜿蜒探出領口的深色紅痕,盤踞在白皙的膚色上,莫名顯出幾分曖昧。
中原中也捏緊拳頭,心情有點沉重。
如果明穗香的記憶是忘記不好的遭遇,或許想不起來更好。
“目前沒有什麼好的辦法,”醫生搖搖頭,收起看診的工具,道:“隻能讓甘露寺小姐放鬆心情,慢慢調理身體看後續會不會恢複記憶。”
中原中也暗暗鬆一口氣,道:“麻煩你們了。”
他把醫生送出客房,重新回到床前端坐在椅子上,沉默半天都想不到什麼合適的話安慰明穗香。
“這裡是中也先生的房間嗎?”
他正絞儘腦汁想著怎麼安慰明穗香,沒想到她會主動搭話,條件反射應一聲:“啊……不過你不用在意,我有另外的地方能住。”
伊麗莎白號不會這麼快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