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不準趙桑實的態度,不過經理後來給他發消息,遮遮掩掩地說事情好像處理好了。
似乎是動過手,上上下下清洗了一通。
一開始那兩個陌生女孩兒的事,倒是沒有人再提起了,好像被默契地遺忘了。
陶木桃那邊最近也在正常上課,並沒有再被牽扯進去。
而且顧白衣這兩天忙著養病和補作業,補得頭昏腦漲,漸漸就把這事兒忘到了一邊。
但他知道趙桑實這邊的事沒那麼快結束。
——好吧,還是稍微有一點意外。
他沒想到趙桑實會親自過來,原以為最多叫人請他上門“做客”。
趙桑實倚在門口的柱子上,百無聊賴地盯著袖子。
等到顧白衣一出來,他就笑眯眯地迎上去,說:“真巧。又見麵了。”
顧白衣往後退了一步,跟著假笑了一聲:“好巧。”
他一退,趙桑實又進一步。
這一步跨得大了一些,幾乎撞上顧白衣的鼻尖。兩人身高相仿,恰好四目相對。
顧白衣的眼神冷了一瞬,但反應也很快,微微往後仰了仰頭,忍住了沒有伸手。
他看出來趙桑實眼底的躍躍欲試。
趙桑實或許很樂意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被揍一頓,但顧白衣不是很願意。
已經有不少人朝他們這邊張望了,顧白衣餘光裡還瞥見有人掏出了手機。
顧白衣又往後退了兩步。
他身後就是台階,趙桑實也是慢了一步才注意到,看看顧白衣那大病初愈的蒼白臉色,他下意識伸手去扶。
——要是摔壞了,沈玄默說不定得生氣。
顧白衣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避開了趙桑實的手,然後穩穩當當地站在了平地上。
趙桑實微微一怔,神色莫名地低頭去看顧白衣。
顧白衣站在兩級台階下麵,就比他矮了一頭。
他微微仰著頭,神情平靜地與趙桑實對視。
沒有畏怯,沒有躲閃。
沒有殺氣,但也沒有笑意,那張漂亮的臉蛋竟顯得有些陌生。
不像那個唯唯諾諾的小白臉,倒像是未出鞘的劍。
鋒芒未露,卻巋然自若。
趙桑實明明站在高處,卻恍惚覺得自己才是被俯視的那一個。
“不裝了?”趙桑實眼底多了幾分興味。
顧白衣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
趙桑實又笑起來。
就好像他們初見的時候,趙桑實對待沈玄默的那樣,笑容滿麵,殷勤熱切,宛若多年未見的至交好友。
隻是這一回,他的目光終於真正落在了顧白衣的臉上。
“如果趙哥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顧白衣說道,“我還要回去補作業。”
也不想留在這裡陪趙桑實演戲。
或許因為醫院門口的八卦總是更好看些,不遠處甚至已經有人專門駐足圍觀了。
顧白衣說完轉身就走。
趙桑實跟了上去:“找個地方聊一聊嘛,我請你吃飯怎麼樣?上次太著急了,我是不是還沒跟你好好介紹過?我叫趙桑實,今年二十八,周歲,在十三街那一片有幾家店……”
他鍥而不舍地追在顧白衣身後,大有一副追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顧白衣開始覺得他有點煩人。
要不是因為他是沈玄默的朋友,顧白衣都想直接把他敲昏了事。
想到沈玄默,顧白衣腳步一頓,拐進了醫院一角的花園。
臨近小西門,院門鏽跡斑斑,罕有人至。
雜草叢生的枯塘邊,有一座廢棄的小亭子。
顧白衣停在這裡,轉身看向趙桑實:“有什麼話,說吧。”
-
沈玄默來得很巧。
剛到醫院門口,他就看到了某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趙桑實。
他跟在顧白衣的身後。
沈玄默眉頭跳了跳,無端生出幾分不安,腳步一轉就跟了上去。
他看到兩人停在小花園儘頭的一個小亭子裡。
兩人側身站著,旁邊有半根柱子擋著,沈玄默隻能看到顧白衣的半邊耳朵,還有趙桑實的半張臉。
顧白衣一直在往後退,直到快貼上柱子。
趙桑實對著他笑了笑,伸手就要去夠他的下巴。
顧白衣往後仰了下頭,躲了過去。
然後下一秒,一把刀擦著他的臉頰,紮進了後麵的柱子裡。
沈玄默的心臟跟著一跳,隨即臉色一沉。
他快步走了過去。
斷發飄飄蕩蕩地落下去幾根。
顧白衣麵色蒼白,一眼就能看出虛弱病氣,但他表情如常,一點波瀾也沒有,好像剛剛那把刀險些紮中的不是他的眼球。
趙桑實近距離與他對視,也看不出半分恐懼和緊張。
他若有所思,嘴角揚得越高,眼底興味越濃。
他想看看顧白衣的底線在哪裡,於是又往前貼了幾分。
距離近到能清楚地看到顧白衣眼底的倒影。
也能看到他眼底逐漸結起的寒冰。
顧白衣在克製自己。
但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然而沒等來顧白衣的怒火,趙桑實就先被一道大力猛然拽開。
被拽緊的衣領緊緊勒住脖子。
不過一兩秒的時間,趙桑實的脖子上就留了一道明顯的紅痕。
未等他抬頭,迎麵就是一拳砸中他的臉。
趙桑實捂著鼻子被迫往後退了一步,他沒有躲,也沒有反擊。
他一抬頭,就看到麵色不善的沈玄默,正擋在顧白衣的麵前。
儼然一副保護的姿態。
完全出於本能。
“趙桑實。”沈玄默的聲音冷得幾乎要掉冰渣,他一字一句地問,“你在乾什麼?”
趙桑實沒有回答。
他捂著鼻子看著他們,好像呆了傻了,又好像是遇到了什麼難以理解的事物。
幾滴血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滑,配著愣神的模樣顯得有些滑稽。
然而沒有人笑。
沈玄默竟然生氣了。趙桑實後知後覺地想道。有生之年,他竟然還能看到沈玄默發火的樣子。
然後他又忍不住想,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