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真實體驗過一次死亡的人, 上梨子禦酒很討厭這種身家性命被擺在瞄準鏡下的感覺,硬著頭皮觀察了一會環境後實在忍不住,便低聲求江戶川亂步配合一下。
亂步貓被迫站出來鬨脾氣。
好在這裡麵帶了幾分真情實意。
畢竟太陽是真的大。
上梨子禦酒一身純黑的西裝, 吸熱,江戶川亂步則穿著貨真價實的貓皮草——它不願意變回人形,一是懶得走路, 二是地燙腳, 三是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也是地燙腳。
總之,兩人成功找到下屋頂的理由。
背身後,上梨子禦酒告訴重新抱到懷裡的江戶川亂步。
“黑衣組織是一個神秘跨國犯罪組織, 存在半個世紀, 在日本政治界、經濟界、科學界都有很高的話語權, 手裡操控著許多重要人物的生死, 但行動宗旨是隱蔽和低調,這也導致‘籍籍無名’。”
“這個組織的真名叫做‘烏丸集團’, 不過鮮少有人知道,‘黑衣組織’是因為其成員大多身著黑衣, 外界人給它起的代稱, 這個組織用酒的名字為成員代號, 也叫……酒廠?”
至於係統麵板上一看就不靠譜的:又稱自來水廠,哈藥六廠等稱呼, 他沒說。
江戶川亂步懶得深究為什麼剛才上梨子禦酒和他一樣一無所知,現在就成了‘黑衣組織通’的事情。
“又是無名組織?”
上梨子禦酒明白他的意思,搖搖頭:“不一樣。”
‘那個組織’是政府本身投射在地麵的漆黑影子, 而‘黑衣組織’,隻是一隻利用‘金錢誘惑’‘恐嚇威脅‘等手段籠絡人渣敗類作為勢力的烏鴉。
他們有根本的區彆。
——一個內在的腐敗,一個是外來的陰影。
不過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江戶川亂步把下巴擱到上梨子禦酒胳膊上, 它覺得黑色的布料有點燙,又懶得挪開,就這麼湊合了。
“那這個國家還沒毀滅,真是個奇跡。”
上梨子禦酒失笑:“說不定馬上就有變革者出現了呢?”
說起來,想要毀滅異能者的魔人,差不多就是這樣的存在吧。
畢竟異能者曾在戰爭中作為‘武器’出現,現在各國存在的異能者也是類似‘活體核武’的存在,具有極大的震懾作用,甚至在一定情況下決定了這個國家的國際地位。
如果異能者消失,那現有的秩序百分百會崩潰。
新的決定國際地位的戰爭即將爆發也說不定。
江戶川亂步不置可否。
上梨子禦酒摸摸它在陽光下油光水滑的背毛,輕聲道。
“我還是比較希望維持現狀的。”
戰爭……
他垂下眼臉,眸中意味不明。
亂步貓一爪拍到上梨子禦酒臉頰上,收起了利爪的軟肉墊打人並不疼,但也夠讓人清醒了。
上梨子禦酒回神,才發現自己已經在屋頂邊緣站了許久,他抱歉的笑笑,讓亂步貓和上來時一樣,踩到他肩膀上去,然後雙手發力,抓著已經鏽跡斑斑的杆子跳了下去。
離約好的時間還早,那輛保時捷方圓百裡也沒人。
一人一貓就選了個和棉花糖一樣大團的樹蔭,在下麵窩著。
江戶川亂步不想下地,上梨子禦酒不想弄臟衣服,隻能站著避暑。
但貓再怎麼說也是隻成年貓,抱一會還好,抱的久了實在胳膊酸。
上梨子禦酒看了看兼職負重沙袋的亂步貓,貓也看他,圓潤的臉蛋上寫滿‘你忍心嗎’,連水潤潤的翠綠眼眸都睜開了,他又看了看樹下的茵茵綠草,一咬牙坐下了。
青年顯然很久沒做過這麼‘離經叛道’的事情,眼睛不時掃一眼身下的塵土和螞蟻,一雙長腿無所適從的並攏彎曲,脊背挺得筆直,連鬢角垂落的發絲都寫滿了局促。
江戶川亂步非常自然的爬到他雙腿和小腹形成的夾角中間,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安然躺下,一隻爪子當枕頭墊下巴,另一隻懸空在因為動作繃出飽滿弧度的腰胯處。
“彆那麼緊張喵。”亂步貓拍拍他,好心提醒:“休息下。”
飼主君這姿勢,他趴上麵都覺得累。
萬一一會有要用到體力的環節怎麼辦?
雖然已經推理出那個黑衣組織和飼主君工作的‘那個組織’達成某種交易,將飼主君出賣給他們,但誰知道一個用兩名狙擊手防備一個非攻擊型異能者的組織腦殼有沒有泡。
上梨子禦酒垂眸,把那隻白山竹爪從自己側腰上摘下來。
價格不菲的西裝褲布料上很明顯的出現了一塊破損的勾線。
亂步貓輕咳一聲:“我還不太會收縮爪子。”
當貓超麻煩的。
首先和作為人時隻要閉上眼就能清靜不一樣,貓出色的聽覺和嗅覺源源不斷為大腦送來有用沒用的情報,四隻爪子也要各自操控,然後是那條討人厭的尾巴!到處亂掃,根本控製不住!
這種情況下,偶爾失控,不是很正常嗎?
它掩耳盜鈴似的把爪子蓋回去。
上梨子禦酒輕笑一聲,身體稍微放鬆了點。
下午的太陽還是烈,好在這樹夠鬱鬱蔥蔥,投出一大片陰影,一塊草地都沒怎麼曬過,微風吹拂,空氣中夾雜著草和泥土的氣味,竟出奇的有些涼爽。
江戶川亂步滿意極了,閉著眼小憩,從咽喉中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像台小拖拉機。
上梨子禦酒看著隨心所欲的貓,心中突然升起一個想法,不過是一套衣服。
是啊,不過是一套衣服。
沾上泥土拍拍就能乾淨,再不濟丟到洗衣機裡洗乾淨,能怎麼樣呢?
就像在暴雨裡走路,再怎麼小心,褲子和鞋子也會被弄濕,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從容。
他由心的鬆了口氣,仿佛掙脫了什麼桎梏。
江戶川亂步發現了什麼,抬頭看去。
青年靠在樹乾上,頭微微仰起,橙紅的發絲隨風飄動,像無拘無束的晚霞,察覺到懷中的動作,他低下頭,一雙赤紅的眼眸清澈明朗,倒映出貓的輪廓。
他在高興——僅僅是將熨好的西裝與樹皮接觸這點小事。
這家夥,根本就是個才進社會不久的孩子嘛。
想起自己曾還學校時,那些要腦子沒腦子,要腦子還是沒腦子的同學,江戶川亂步眸中閃過一絲憐愛,然後用腦袋蹭了蹭上梨子禦酒的手背,‘喵’了兩聲。
上梨子禦酒一愣,彎彎眉眼,抬手輕輕揉揉懷裡的貓。
琴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他皺皺眉,一隻手插在兜裡,摩挲著槍,居高臨下的看著對他的到來毫無察覺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