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透了。
上梨子禦酒想。
嘴唇有些發麻, 身體像被粘稠的糖漿浸泡一樣難以挪動,這是他除了生理性的疼痛之外,第一次感覺到身體不屬於自己的時刻。
江戶川亂步將大半重點都靠在他身上了。
這時候, 隻要輕輕一推,他就會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但上梨子禦酒卻隻是靠在牆邊, 發絲淩亂, 臉頰和而耳後都是一片緋紅, 雙手軟綿綿的垂落, 愣愣的盯著懷裡江戶川亂步的發頂,完全是一副死機的樣子。
這時候, 該再想點什麼?
——“我可是比你還要大一歲的成年人哦。”
什麼成年人,分明隻是個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 不懂默認的規則, 開心了就笑,不開心就哭,不喜歡的就扔掉,喜歡的就占有欲十足黏著,誰也不想分享。
他根本不懂這個簡單舉動背後會引起的軒然大波,也不管後果。
他隻是想這樣做,就做了。
——“請習慣依賴我吧。”
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放心依靠。
任何人都是獨立的個體, 任何關係都是利息維係……
小孩子的喜歡能維持多久呢,虛無縹緲的喜歡又能代表什麼呢。
更彆提他喜歡的, 本來就是個不值得任何人付出真情和喜歡的爛人。
總有一天,他會厭煩,他會用那雙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眸看見他光鮮外皮下腐爛不堪的算計,繼續做回光芒萬丈的名偵探, 他什麼也不會失去,但他會徹底破碎,萬劫不複。
他早就已經……
上梨子禦酒閉了閉眼,再睜開是一片清明。
“抱歉,我拒絕。”
他早就,不想要依靠任何人了。
就像以往許多次拒絕告白一樣道出客氣和歉意,沒什麼不一樣。
但話說出口,心臟卻跟著音節一同抽痛,靈魂抽離身體,淩空俯視,冷靜又空洞。
接下來,再一次被駁了麵子的江戶川亂步會很生氣,然後離開……
“哈?”江戶川亂步抬頭,眼底閃爍著迷茫的情緒:“拒絕什麼。”
“當然是……”上梨子禦酒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拒絕告白,但問題是,江戶川亂步從頭到尾也沒說過‘我喜歡你’這種話。
江戶川亂步‘噗’的笑出聲,挪揄道:“你不會以為我在告白吧,飼主君。”
青年更加無措,臉頰泛起的紅暈加深,像是天邊漸晚的雲霞,平日的清冷被儘數打破,眼底的局促讓人惡趣味倍增,想要看到更多不一樣的景色。
“我……”
江戶川亂步鬆開他,抬手幫他整理頭發,手指從柔軟的發絲間穿插而過,將方才親吻時弄的淩亂的頭發理順,就像貓咪幫伴侶舔毛一樣慢條斯理。
上梨子禦酒整個人都陷在‘是不是自作多情’了的尷尬中,完全忘了動,直到唇上又被啄了一口才回神,他一把推開襲擊者,看著那雙笑的狡黠的眼眸。
“江戶川亂步!”
“啊呀。”江戶川亂步無辜的眨眨眼:“抱歉,不過看飼主君你一副大腦宕機的樣子確實挺好玩的,竟然連剛發生過的親吻都忘掉了,看來還是不夠深刻。”
到底是慌亂成什麼樣,才能在被強吻之後還懷疑這是不是一場告白啊?
笨蛋。
上梨子禦酒惱羞成怒:“我說我拒絕。”
“哦。”江戶川亂步淡定點點頭:“知道了。”
他滿臉寫著‘你拒絕關我什麼事’,視線落在紅發青年微微紅腫的唇瓣上,舔舔嘴唇,一副貓科動物進餐中途被打斷的不悅模樣。
上梨子禦酒錯愕的睜大眼,似乎沒見過這種無賴。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話出口又覺得不應景,一口氣憋在胸口出不去。
好在這時,有個電話打了過來。
他瞪了江戶川亂步一眼,繞開他大步廚房,‘哢噠’一聲鎖上門。
“你這樣不行的,飼主君,窗框裡有備用鑰匙。”
金黑交錯的貓咪從廚房與外界相連的窗縫中跳進來,優雅蹲坐著的姿態讓人火大。
上梨子禦酒不理它,麵無表情的接通了電話。
電話是青木卓一打來的,大概是恭喜永招商事明天複業,作為朋友他明天會去拜訪,代表異能特務科也代表自己,順便給他帶來了一個重要情報。
「費奧多爾逃走後,並沒有離開橫濱」
“有個大組織在背後幫他。”青木卓一說:“他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是黑衣組織,而且這是老鼠在被抓之前就布置好的。”亂步貓搖著尾巴說:“魔人那家夥真是賊心不死,我的飼主君也是他敢伸爪的。”
“……”上梨子禦酒強迫自己無視他:“我知道了,謝謝你,卓一。”
青木卓一笑了:“這有什麼,禦酒,我們是朋友啊,而且我也沒乾什麼,你對我的恩情才深重呢,大學時要不是你救了我,現在哪還有什麼青木卓一。”
他曾被殺手追殺,是上梨子禦酒告訴他該怎麼做,躲過一劫。
那個夜晚,皎潔的月光下,少年有條不紊,冷靜自如的模樣他永世難忘。
上梨子禦酒掛斷電話後,靠在牆邊,揉揉眉心,眼鏡片下是難以言說的疲倦。
也就隻有青木這傻小子到現在還覺得當初能在樹林裡遇到他是意外之喜了吧。
“你沒必要對他心懷愧疚。”亂步貓端坐著,毛發在燈下熠熠生輝,仿佛渡了一層光圈,像是神話中從月光中走出的神靈貝斯特:“畢竟你救了他是事實。”
他隻和江戶川亂步說過一次這件事。
而且用的還是最籠統的概述,隻有’青木卓一被追殺,他救了他‘。
江戶川亂步就能用在現場觀摩了一切的語氣對他說:你沒必要心懷愧疚。
上梨子禦酒抬眼,眼底的微光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你太可怕了,亂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