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情景和上梨子禦酒預想的差不多。
前往公司後, 殺手蜂擁而至。
死亡威脅鋪天蓋地的襲來——
比如車位上不起眼的炸彈,上梨子禦酒直接把車停在道路中央, 下車,把炸彈據為己有,然後再停車。
比如電梯口懸到脖頸高度的隱形細絲,上梨子禦酒用異能換了把剪刀,‘哢擦’剪短,然後轉身走樓梯。
比如藏在樓梯口的蒙麵殺手,手持利刃直直刺過來, 然後被趕來的織田作之助一腳踹飛。
上梨子禦酒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的掃了眼因為肋骨斷裂而無法行動的殺手, 眸底如深潭波瀾不驚, 似乎麵前的隻是一粒塵埃。
“報警嗎?”織田作之助問。
上梨子禦酒搖頭:“綁起來,送到頂樓去,攢多一點再報警。”
今天還會有很多殺手。
織田作之助點頭, 一邊綁人, 一邊詢問:“為什麼不叫我接你上班?”
“我要送亂步去偵探社。”上梨子禦酒說:“那段時間他們不敢動我。”
還有, 殺手不止來自一個部區。
誰也不想因為擅自動手而被江戶川亂步揪出來。
他們在等, 等人多了,渾水殺魚。
不過——江戶川亂步那一雙眼,再渾的水, 他也能把人挨個揪出來。
“不過那是我死亡之後的事情。”上梨子禦酒輕聲開口, 他說這話的聲音太小,像是幼魚在水中, 一甩尾,便輕巧的不見了。
織田作之助就沒聽清,他剛想問雇主剛說了什麼, 轉頭一看,那青年的身影已經快消失在樓梯口了,隻好將被綁成粽子的殺手扛起來,追上去。
無人在意的角落,一點紅光忽閃了下。
到了頂樓辦公室也不安靜。
小山惠美持槍站在門口。
上梨子禦酒麵色如常:“小山君,早。”
他身後的織田作之助單手端起槍,儘職儘責。
“……”小山惠美抿抿唇:“這是我們認識後,你第七十六次主動對我打招呼,部長。”
‘保密部’的成員並不經常遇見,平日辦公也在各自的房間,七十六次,相當高的數據。
“因為職場是很講究前後輩資曆的地方吧,小山君比我早不知道多久加入組織,又告訴了我這麼多重要的東西,當然要敬重。”上梨子禦酒似乎有些驚訝:“為什麼要記這個?”
“從頭到尾,明明都是您的身份更高。”小山惠美放下槍,麵無表情:“早,部長。”
說罷,她和往常一樣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織田作之助一愣,他看了眼上梨子禦酒,對方用有些意外和奇怪的聲音說:“我以為小山君是穩重的性子,真沒想到……她還真夠激進的。”
“什麼?”
“她打算徹底站在我這邊了。”上梨子禦酒說:“她認為我能成為七號機關的首領。”
“恭喜啊。”織田作之助說。
上梨子禦酒:?
他更奇怪的看了一眼這個無論何時都一潭死水似的男人:“從某種角度來說,你更激進,一點也不擔心我死了他們會對你動手?你還有不少孩子吧。”
老實說,經過了過mimic事件,織田作之助還能答應他的邀約,他挺不可思議的。
織田作之助搖頭,並沒有正麵回答什麼。
但他在心裡回答:因為太宰說,如果上梨子禦酒邀請你幫忙,就答應他吧。
這不是請求,而是嫉妒。
那天晚上,黑發少年喝的酩酊大醉,抱著織田作之助的肩膀哭訴自己到底差在哪:我當夠無業遊民了,手頭沒有錢,隻能和小混混一樣睡車庫和去橋洞下數螞蟻娛樂,亂步先生防我和防賊一樣。他義憤填膺:我看上去像個會插足彆人的混球嗎?
織田作之助卻想起還在港口黑手黨時,傳的沸沸揚揚的,太宰乾部玩弄富家千金感情的事情。
上梨子禦酒也沒再管,走進辦公室,在隱秘的角落搜羅出幾個竊聽器毀掉。
織田作之助看著垃圾桶裡那些電子器械的殘骸,心想不妙。
能在上梨子禦酒來公司之前布置這麼多,看來敵人水平不差。
但——如果要殺他,為什麼要布置竊聽器呢?
炸彈不是更好嗎。
“這些是第方人留下的。”上梨子禦酒好心解答:“和七號機關的殺手無關。”
織田作之助完全不想捋清哪來的第方人,但他要保護上梨子禦酒,就必須弄清楚狀況。
“第方指的是?”
“魔人。”
上梨子禦酒從抽屜裡拿出與黑衣組織合作的那份文件。
“更猛烈的報複大概要等段時間才會來——不過不用擔心,那是我下班後的事情。”
織田作之助又問一遍:“下班真的不需要我嗎,孩子們有咖喱店老板幫忙帶,我有時間的。”
港口黑手黨時他也是定期寄錢而已。
上梨子禦酒的回答依舊是:不用。
而後,他就開始了新的辦公,大概也是為了安全,所以他隻做決策,剩下的布置給手下人。
織田作之助把來襲擊,被他打暈,然後被他綁起來的殺手們像碼稻草一樣弄的整整齊齊,堆在上梨子禦酒辦公桌的對麵。這樣方便等他們醒過來然後再打暈。
“……換個方向,織田君。”上梨子禦酒終於忍無可忍。
“好的。”織田作之助回答,動手將殺手們翻了個麵。
到了中午,逐漸沒有殺手再來了。
畢竟對方也不是傻子,這麼多精英有來無回,還送菜乾什麼。
但異能特務科有人來了,是阪口安吾。
阪口安吾看見織田作之助似乎嚇了一跳。
因為種田山頭火派他來是為了防止青木卓一徇私。
“……”
他強迫自己不看織田作之助,儘職儘責的出示了證件。
“上梨子禦酒,疑似涉嫌危害國家安全罪,破壞市場秩序罪,偽證罪,在此將你逮捕。”
上梨子禦酒抬手:“稍等,我簽個字。”
然後筆跡平穩的簽名完,把一上午的工作整理好,囑咐織田作之助:“我差不多都處理完了,你等下把這些給小山君,我不在的時候,它們足夠維持永招商事了。”
然後從容抬手把手腕遞給阪口安吾,讓他戴上手銬,再一指他身後。
“勞煩,把那些也帶走吧。”
阪口安吾:?
他轉頭一看,被服飾各異,但被綁的手藝如出一轍,眼睛忽閃忽閃星星似的殺手們震驚到了。這些人被擺在進門後的死角,所以他一開始才沒發現。
“他們是……”
“彆給我安插非法拘//禁罪。”上梨子禦酒甚至覺得手銬太冰,將它往衣袖上抬了抬:“這些都是來殺我的,有七號機關的人,也有我還清錢的那些債主渾水摸魚插進來的,說來,我還差多少錢沒還?”
“八百五十億。”
“不,是四百億。”
雖然任務還差25%,也就是一千五百億沒有到手,但欠款隻剩下四百億了。
阪口安吾皺眉,等著他的解釋。
他是在質疑異能特務科的情報嗎?
“欠五條悟私人的兩百五十億他給我免除了,還欠黑衣組織的那兩百億,我沒打算還。”上梨子禦酒起身:“因為它很快就要覆滅了,我在與它們合作的電子指令上做了個病毒,畢竟是和七號機關合作的生意,我不相信黑衣組織的首領會不過目,那個組織重要成員和首領的坐標,你們要不要?”
“……那是市警的事情。”
“你們不也是政府嗎。”
阪口安吾憋屈的回答:“要。”
為什麼明明他們才是抓捕人的,卻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不……看這男人的態度,這場抓捕,根本就是他計劃之中的事情吧。
果不其然,上押運車後,上梨子禦酒說:“你們找到檢舉我的魔人了嗎?”
阪口安吾打開錄音器,嚴肅的問他:“這麼說,你承認自己主觀故意造成五千億消失事件,擾亂社會、經濟的多方罪名了?”
“現在我不承認也沒辦法了吧。”上梨子禦酒動作輕鬆的靠在座椅上,那是最省力的姿勢:“讓我猜猜魔人是怎麼說的?我真正的異能其實是可以交換任何事物的交易所,而且籌碼並不拘泥於自己的錢財,但因為複活需要的錢太多,特異點過強,所以我才演了這麼一出戲,為了佐證,他還提出了九年前的軍閥被殺案,讓武裝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諭吉來作證,因為殺手在殺人前需要潛伏一段時間,或多或少會聽到什麼,但這不也將他拖下水了嗎?殺掉那麼多軍閥可不是小罪。”
阪口安吾實在看不慣他的嘴臉,上前抓住他的衣領:“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等會到特務科,我們就會給你安排新的扯謊審訊,如果查到你說謊……”
“包庇我的卓一就會被問罪,對不對?”上梨子禦酒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畢竟從頭到尾主張我隻是無意識異能失控,並對社會無害的是他。”
“那你還這樣!”阪口安吾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青木君是你的朋友啊。”
明知道自己的行為會給無辜的朋友帶來災禍,他還……
“我知道啊。”上梨子禦酒冷靜的回答他:“那有什麼辦法,誰叫他倒黴接下這個任務,而且在潛意識偏袒我,隻是稍微一裝柔弱就心疼的忽略了端倪,我就是這種爛人,你不也是嗎。”
那雙朱砂色的眼眸,波瀾無驚,在光線略昏暗的車廂,逐漸偏向深紅,像地獄血池一樣。
阪口安吾驟然鬆了手,青年的後腦狠狠磕在鋼鐵的車廂上,他悶哼一聲,無力垂下頭。
“你真是無藥可救。”阪口安吾怒不可遏:“青木君怎麼會認識你這種人。”
上梨子禦酒低低的笑了:“你也不用過於擔心他。”
阪口安吾在氣頭上,聞言,問:“為什麼?”
“因為我不會和你們去特務科啊。”上梨子禦酒抬抬起頭,有幾縷血跡從橘紅的發絲間緩緩流下,落在蒼白的肌膚上,像是鬼魅:“更猛烈的報複來了。”
話音落,有耀金的異能光圈從他背後展開,像是逆光的巨大羽翼,青年像是背對著坐在崖邊的人那樣,沒有防備的跌了進去,他臉上竟然帶著笑容。
阪口安吾一愣。
他身後的士兵反應更快,當即端起槍,叩動扳機。
雨點一樣的子彈傾灑而出,血霧不要錢一樣從青年清瘦的身體上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