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P07之後, 萊爾到禁閉室地上的房間，去拿回自己的光腦，今天是個繁忙的夜晚, 有很多事情要做。
班卓和泰利耶坐在房間裡,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
“婚禮前溫頓和提亞特見麵的時候，他知道她是他了嗎？”班卓正在苦惱, 怎麼告訴提亞特這件事。
以提亞特的性格，很難說會不會把溫頓拉出來鞭屍。
“他如果早就知道的話，這就是他指使萊爾殺人的最大動機。”班卓說。
泰利耶眼睛都沒抬：“太過頭了，你對提亞特的猜忌，來之前你不是這樣的。”
班卓不自在地咳嗽兩聲：“懷疑是推動事件進程的根本動力。”
“公正、冷靜。”泰利耶說：“彆被人牽著鼻子走，有什麼猜忌, 等明天過後再說。”
他有些不自然，忽略掉心中平白生出的，那一絲對提亞特的敵意，說：“那他呢？莫托, 是繼續關著，還是先放出來。”
“放了吧。”
泰利耶垂眸：“本來就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 殺人凶手都逍遙在外, 老關著也不合適，給他找個住的地方。”
這話透露出來的意思是, 他會一直咬著萊爾。
班卓這次沒說萊爾是彆有隱情的話, 因為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
萊爾回到自己的住所，把光腦充上電, 打開聯係人，鶴歸給她發了不少信息。
當然，按照他現在的身份, 她備注的是婚紗-奇利。
他發的信息都很隱晦，發現萊爾聯係不上後，第一時間發了條消息問她，是不是禮服有哪裡不合身的，他現在可以馬上過來服務。
因為事發突然，又無人理會，他一個送禮服的跑腿小弟，被大家忘在腦後，在白星莊園滯留了一段時間。
他察覺到應該是出事了。
奇利打探到她被關了起來，給她發了一條需要禮服簽收的消息後，就沒動靜了。
現在天剛剛擦黑，星星還沒出來，萊爾給他發了條消息：“今晚速來。”
回到熟悉的環境，她終於放鬆下來，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梳理現在的情況：P07拿到了，接下來得考慮那批武器的事，運送也是個問題。
提亞特是必須死的，時間或早或晚。
那麼新的問題又出現了，他死了她得重新找個跳板，得在時間耗儘之前趕到天上去。
現成的人選有兩個，班卓和泰利耶。
有些棘手，以她現在的身份，很難取得這兩個人的信任。
連日裡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鬆弦，想著想著萊爾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月亮已經爬上夜空。
一個多小時了，奇利那邊還沒有回複。
剛睡醒腦子有點發疼，一抽一抽的，時間緊急，她乾脆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
漫長的嘟聲之後終於接通，奇利聲音沙啞：“你終於出來了，抱歉，剛才昏過去了，沒及時回複。”
“你受傷了？嚴重嗎？”
那邊抽了口氣，萊爾聽到他踢動碎石的聲音，對方應該正在移動：“還好，傷得不重，我需要先去治療。”
萊爾感覺他說話有些費力，中間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停頓，這讓她有些擔心。
“正好碰到了點小麻煩，不用擔心。”他寬慰萊爾：“給我點時間，我後半夜到。”
“等我。”說完那邊就掛斷了。
奇利躲在掩體後麵，正常的那一半肉/體痛得已經麻木，機械的那一半因為磨損而閃著電光。
通完電話萊爾有些焦躁。
除了對事情能否順利推進的關切，對奇利，對地衛01，萊爾是有一些歸屬感和認同感的的。
除了單純的合作關係，她也會對這個人關心和擔心。
現在時間還早，但萊爾已經睡不著了，她穿上外衣，決定出去走走，推開門就感覺到一絲異物感，門把手上掛著一個小袋子，裡麵是消毒水和創口貼。
喬克來過嗎？
她忽然想起，自己把喬克忘了，他們倆還沒有和好。
萊爾於是決定放棄漫無目的的閒逛，改變路線往喬克的臨時住所走。
路上要經過一個圓形花園和兩棟小樓，萊爾選擇抄近道，從花園小徑穿過去，剛踩上去，就看見路邊蹲著個熟悉身影。
草地旁邊是低矮的石頭圍擋，腳踝那麼高，他坐在那裡抱著膝蓋望天，聽見響動後兔子一樣躥起來就要逃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在晚上亂逛的，我這就回去。”
“莫托？”
聽見萊爾的聲音，他猛然回頭，身體還維持著剛才向前跑的姿勢，差點因為扭曲的姿態摔倒：“萊爾！太好了你沒事了嗎？”
分開關押之後他擔心了很久。
他的口供起作用了嗎？
莫托沒有貿貿然問出來，那樣有邀功的嫌疑，他隻是旁敲側擊地詢問她心情怎麼樣。
確定她現在還不錯之後，吊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被逼的。”他不打算把那次審問說出來，在他心裡，那隻是為朋友做的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她對提亞特感情很深，他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卑劣。
萊爾和他並肩往前走，笑著說：“還沒塵埃落定，但是應該快了吧？”
“他會保護我的。”
莫托習慣沉默，很少反駁彆人，但唯獨這一點他不願意認同：“如果他真的那麼好，就不會去掐你，也不會一次都不去看你。”
“他會的。”萊爾看著他，眼神認真：“他會用命保護我的。”
“才不會。”他笨嘴拙舌，不了解他們的過去，一時間組織不出來能駁倒她的長篇大論：“我不信。”
“是真的！”
他看她的時候就像在看無可救藥的人形戀愛腦。
兩個人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像兩隻正在互啄的小鳥，誰都拿對方沒辦法。
萊爾：“唉，你不懂。”
“或許我是不懂吧。”他望著天上的月亮，喃喃道：“等事情塵埃落定了，我也就不在這裡了。”
“這裡的月亮好漂亮，你也很好。”
砂之海的月亮總讓人覺得它離得很近，巨大一輪掛在天上，觸手可及似的，莊園裡低矮的白色建築暈著一片月影，瑩瑩生輝。
“和你在天上見到的月亮比，哪個更漂亮呢？”萊爾停下腳步，她總記得莫托說過的浩渺星空。
他看著夜空，心裡有幾分惆悵，在十四區的時候，整日奔波忙碌，物質需求沒被解決的時候，他從沒有抬頭看天的空閒與興致。
在物質條件編號之前，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麻木而忙碌地活著已經用儘全力。
溫頓死了，即使這次安然無恙地回去，也會被打回原形，重新回到逼仄油膩的餐館後廚洗看不到儘頭的碗碟。
油汙菜渣沉浮的，用洗潔精泡沫搓出來的山，是映不出月亮的倒影的。
也沒有會教他索蘭語的朋友。
莫托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與衝動，他抓著萊爾的手，急切地問：“月亮，你想看嗎？”
“啊？”
莫托的眼神定在她臉上，反複問她：“想看嗎？”
“想的吧……”而且這不是正看著呢嗎，她不太理解。
“我帶你去。”
莫托拽著她，突然拔足狂奔。
一開始她還能跟上，兩分鐘之後她喘得就像個破風箱，他速度快到萊爾懷疑自己快要飛起來了，她像個被拉住引線的風箏，腳底板都沾不到地。
“不……不行了。”
她說什麼都不願意再動，肺都快炸了。
莫托難得強硬，一言不發地轉身將她抱起來。
貧弱的alpha也是alpha，這種時候他的身體素質開始顯現出來，他像一頭不知道疲倦的矯健黑羚，穿行在夜色中的白星莊園中。
“就快到了。”他說。
耳邊風聲呼嘯，跑了不知道多久，他速度終於變慢，眼前是一堵園藝師精心打理的薔薇花牆，淡粉色薔薇開得繁茂。
莫托把她的腦袋往自己懷裡按，兩隻手臂儘量護住她，低頭以一種一往無前的姿態向前衝去，像箭在破風。
猙獰的尖刺把他的衣服劃破，留下大小不一的細碎破口，纏繞在一起的薔薇花枝織成網，莫托用他不太強健的身體對抗最後一點阻力，花牆被衝破時發出“嘭”地一聲悶響。
爆開的粉白色花瓣像裂解的月光，細密的灑在兩人身上。
萊爾抬頭看他，他臉上、身上都是被尖刺劃出來的細細傷口，裡麵沁出血色，紅線一樣，那張隻是清秀的臉，此刻看起來有種殘破的美，靡豔非常。
他沒有察覺到萊爾的打量，他的注意力正被另一樣東西吸引。
莫托放下她，萊爾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
這是一個小型的飛行器停泊場，裡麵停著幾輛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飛行器。
“跟我來。”他抬手胡亂把眼皮上的血跡擦掉，視線總算清晰。
兩人來到最大的那輛飛行器前麵，萊爾：“這是？”
“溫頓的飛行器。”莫托牽著她的手，走到艙門前低聲念了一句口令，艙門打開，液體金屬變幻成階梯落到兩人麵前。
裡麵整個空間都是銀灰色，線型燈從牆壁貫穿地麵，莫托走到一個操縱台似的地方，念了一句啟動口令，台麵打開升上來一麵透明光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