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壓抑到極點的靜, 隻有排風扇拚命轉動的聲音,像是害怕獵物被驚走,alpha們默契地放緩了呼吸。
萊爾頭皮發麻。
走廊的溫度正在急速升高,alpha們散發出來的熱氣讓空氣開始蒸騰, 熱浪打在她臉上, 令她不自覺地退後兩步。
拋開她和溫頓的個人恩怨不談, 她就是個身嬌體弱的脆皮beta啊。
溫頓從她的遲疑猶豫中預感到了什麼, 從雙唇微動無聲說“救我”, 到眼神凶狠暴戾。
“你敢跑,我就殺了你當墊背的。”他威脅道。
前後轉變就在瞬息之間,可能也就兩秒的時間。
嘖,萊爾默默對他豎了個中指,拿出當年下課後, 學校食堂放飯時的氣勢, 轉身就開始百米衝刺。
溫頓在她背後, 表情猙獰。
她的動作像觸發了開關, 一走廊的人都紛紛動了起來。
“快去拿抑製劑!去把過濾裝置打開!”在這裡工作的人都是經過長期訓練的, 有一部分人還能保持理智。
儘管臉上已經漲得通紅, 脖子上血管凸起, 還是堅持著第一時間跑進離自己最近的房間裡,將金屬大門反鎖。
另外一部分則固執順從本能,固執地追在溫頓身後。
他穿著華貴禮服,差點被裙擺絆倒, 跑的時候還要特意提著裙擺, 身後瘋狗一樣的alpha馬上就要碰到他。
溫頓臉色陰沉,從暗袋裡掏出一把微型炸彈,頭也沒回地往後扔:“去死啊, 下賤的alpha。”
爆炸餘波從狹窄的走廊深處席卷向前,灼燒著溫頓和萊爾的後背,兩人被動地被推著加快速度。
時間流逝,情熱期對溫頓身體的影響越來越大,他速度慢下來,不自覺開始喘著粗氣。
萊爾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她體力實在一般,跑了沒多遠就開始呼吸困難,剛才的爆炸讓她有些耳鳴,兩隻耳朵嗡嗡的。
後麵追擊的alpha數量變少了,有幾個受傷了,跑跑起來跌跌撞撞的。
眼睛還紅著。
救命,更像喪屍了,她恐A症都要犯了。
出口不遠,再加把勁兒就能出去了,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後麵的溫頓撐著牆,離她隻有幾步之遙。
萊爾被他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涼,隻想趕緊離這株食人花遠一點。
兩人差不多同時起步,溫頓很快就追上來,他報複心非常強,且說到做到,趕上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著她的肩膀把她往後扔。
她落在地上,差點撞上後麵的alpha,改造過的那隻手撐在地上,她身體懸在空中得以緩衝。
落在地上後她一拳把離自己最近的alpha打退。
並不戀戰,也沒有那個戰鬥力,她甩著被震得發麻的手臂,咬牙往前衝。
溫頓似乎難受得厲害,突然停住了,萊爾和他錯身而過的時候沒忘記賞他一腳,他正好落在後麵那個alpha的腳邊。
“你去死吧,傻逼。”
萊爾垮著臉,跑到外麵終於見到天光後,蹲在路上瘋狂呼吸,她肺都快炸了。
後麵暫時沒什麼動靜,也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她休息得差不多了打算離開,後麵又是一陣爆炸聲。
過了幾秒,滿臉是血的溫頓搖搖晃晃地從裡麵出來,看起來馬上就要倒下去了,卻頑強地在尋找什麼。
看見萊爾後,他眼神直勾勾的,盯得她身上發涼。
沒有任何預兆的,他撲到萊爾身後,兩條手臂烙鐵一樣箍著她雙肩,令她一時之間無法掙脫。
最要命的是,他身上的禮裙是抹胸式的,因為情熱期突然到來,裸/露在外麵的肩頸跟貼在她身上的手臂,都燙得不像話。
熱的。
汗腺和每一個毛孔都打開來,沸騰著的、濕乎乎熱潮潮的皮膚和她黏在一起。
他挽起的長發在跑動和打鬥中散落下來,擋住視線讓他不太舒服。
懷裡的人還在不停掙紮,他想把額前的頭發撥開,隻能低下頭,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
溫頓有些力氣不濟,乾脆直接在她耳邊蹭蹭,裹著淋漓汗水的濕發和光滑皮膚從她耳廓擦過,微涼和與燥熱,兩種感覺同時出現。
萊爾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這感覺像某種濕滑的爬行動物,因為耐不住暑熱從枝乾上爬了下來,中途經過陰涼的水潭沾濕了身體,在她身旁蜿蜒的時候,那點水汽儘數留在她身上。
黏糊糊的汗漬像保護它皮膚的黏液,滴滴答答的順著她的耳廓流下去。
萊爾硬是在充滿暑熱與蟬鳴的午後,驚出了一身汗。
他的麵容終於完全露出來,沒有任何遮擋和阻隔,溫頓把臉貼在萊爾肩膀上,他聲音沙啞得可怕:“真遺憾啊。”
“我沒死,死到臨頭的就是你啦。”他尾音上揚,是習慣性偽裝出來的少女的嬌俏。
可能是離得太近,萊爾從他身上嗅到了還未散去的硝煙味道。
說他神誌不清,這時候又很敏銳。
“聞得到嗎你,廢物beta。”他眼神陰鷙,一雙藍色眼睛裡陰雲滾滾。
哪有半點剛剛求人的樣子。
“傻逼。”萊爾麵無表情:“快點放開,傻逼omega。”
這家夥炸alpha跟炸魚一樣,眼睛都不帶眨的,他們倆在這裡已經僵持了有一會兒,後麵零星幾個追出來的alpha都缺胳膊斷腿的,身上多少都帶點傷。
留在裡麵的人這時候已經反應過來,穿著防護服快速用藥水稀釋掉空氣中的信息素,衛兵們像給豬肉蓋章一樣,次序往失控的alpha脖子後麵紮抑製劑。
隻有溫頓還在控製外。
他死死扒在萊爾身上,僅存的意識促使他攻擊每一個試圖靠近他的人。
萊爾和溫頓身份特殊,衛兵們怕失手傷到兩人,一時間都躊躇著不敢靠近。
“把抑製劑給我!”萊爾衝著他們大聲吼道。
穿著防護服的衛兵把一管銀色針劑扔到她腳邊。
她左手的酸麻感褪得差不多了,切換模式稍一蓄力,一個肘擊直接撞在他腹部,然後一拳頭砸在他胸口。
能震退一個普通alpha的力量,直接把溫頓錘得口吐鮮血。
他像隻煮熟的蝦子一樣蜷在地上,不複剛才大放厥詞的狂妄樣子,萊爾用膝蓋抵著他腰側,半跪在他身旁。
一隻手掐著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把抑製劑狠狠戳在他腺體上。
溫頓悶哼一聲。
大約半分鐘之後,他身上的溫度開始下降,皮膚的顏色也變得正常。
他抽動著換了個姿勢,正麵朝上躺在地上,萊爾起身的時候故意滑了一下,抵在他腰側的那邊膝蓋狠狠摁在胸口。
剛才那一拳有點重,溫頓的肋骨好像被她砸斷了一根。
此時故意的一擊正好又壓在那裡,他痛得像蛇一樣嘶嘶抽氣。
“不好意思哦,你沒事吧?”萊爾陰陽怪氣。
他逐漸恢複平靜,這次醫生們上前來扶他的時候,隔著厚厚的防護服,他沒有反抗,而是在離開之前,命令對方把自己扶到萊爾麵前。
“我還有兩句話想和你說。”他垂著頭。
他四肢發軟,兩隻手麵條一樣垂在身側,萊爾無意和這條瘋狗多說什麼。
溫頓用僅存的最後一點力氣,掙脫攙著自己的人,飛撲到萊爾身上,將她壓倒在地,張嘴狠狠咬在她肩膀上。
萊爾一拳錘在他腦袋上,他痛得腦子發懵也不願意鬆口,抬頭時,一雙眼裡滿是仇恨。
他有一種不從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絕不鬆口的架勢。
旁邊的人也顧不上太多,拖拽著他想把他們兩個分開。
肩膀那裡已經被他咬得麻木,鮮血流進他的喉嚨,吸氣時帶出咕嚕咕嚕的響聲。
萊爾低頭,兩雙眼睛目光交彙的時候,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殺意。
臭傻逼,她今天非要再殺他一次不可。
藏在腿側的短匕再次出鞘,萊爾眼睛也不眨的把刀插/進他肩頭,他咬的她哪裡,她就捅哪裡。
場麵直接失控,根本沒辦法收拾。
最後是提亞特匆匆趕來,讓軍醫官把溫頓電暈帶走,才把兩人分開。
看著萊爾肩膀上猙獰的傷口,他沉默了兩秒,出乎意料地沒有多說什麼,而是一反常態的安慰她。
萊爾依稀能從他臉上看出一點愧疚。
提亞特甚至沒有追究兩個人撕扯起來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忘了。
“婚禮暫時推遲了。”他說。
萊爾皺眉:“推到什麼時候了?”
“還不清楚,得看他的治療情況。”他指的是莫托,提亞特麵部表情緊繃,他很想再和她說點什麼,或者安慰安慰她。
最終還是還是什麼都沒做。
工作為先,溫頓剛才失控造成的影響和後續,還需要他去處理。
“你……”看著萊爾身上的痕跡,他遲疑了一下:“應該能理解我的吧?”
萊爾扯出個勉強中帶著失望的笑容,輕聲說:“反正我從來都不是被選擇的那個,你要忙就去忙,不需要特地征求我的意見。”
猶猶豫豫,要說不說的態度看得人煩心。
最重要的是,離上一個周目結束還沒多久,他死在自己手上的時間也沒多長,屍體可能才剛剛涼透。
突然出現在萊爾麵前,有種死去的屍體正在說話的詭異感覺。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拿話刺過他。
也許被萊爾不冷不淡的態度刺激到了,提亞特本想上前給她一個擁抱,他動作僵硬且生疏。
她毫不留戀的和醫生一起離開,他假裝若無其事地收回抬了一半的手,命令道:“剛才情況發生時,除醫生和正在治療的人以外,其餘所有人都到我辦公室。”
“尤其是追出去的那一部分。”這些都是經過層層篩選,才到他手底下的衛兵,剛才的表現簡直愧對平時的訓練。
他思考著,是不是要淘汰一批人,重新從基地裡選拔一些新鮮血液進來。
總有意外阻礙儀式的順利進行,這一次仍舊是由喬克負責安撫賓客。
肩膀上的傷口已經處理完畢,她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假寐,意識逐漸模糊。
黑暗中她聽見有人推門進來,腳步聲很輕,在她床頭站了一會兒,萊爾以為是進來查看情況的醫生,沒有理會。
她想趁此機會休息一下。
然而沒過幾分鐘,天花板上發出異響,跑動聲打砸聲不斷響起,乒乒乓乓的像打雷一樣。
萊爾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撐著上半身坐起來打開燈:“發生什麼事了。”
“安心,你繼續休息,我上去看看。”
睡眼朦朧中看見床邊的椅子上坐著個人,他站起來,高大的身形擋住大部分燈光。
他的影子將萊爾罩住,因為刺眼光線半眯著眼睛的她,得以在這道陰影的緩衝中慢慢睜開雙眼。
她打了個哈欠,困倦中隻看到對方推門出去的背影。
虛掩的門縫外傳來“叮”的一聲,是打火機被扣動的輕響,然後是穿過縫隙跑進來的一縷青煙。
還沒來得及跑到她麵前,就消散在空氣中。
是泰利耶。
這次見麵倒是很平和。
他離開不久後,樓上的噪音消失了一會兒,接著迎來的是更猛烈的噪聲,報複一樣。
已經睡不著了,她乾脆起床,直接溜達到樓上,看看上麵到底什麼情況。
上去就發現冤家路窄,她和溫頓的病房雖然不在一個樓層,但這條瘋狗住在她正上方。
隔著玻璃窗,房間裡滿地狼藉,大大小小的儀器全都被砸碎,地麵上全是各種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