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挺襯你的。”她捏著下巴,實話實說。
文森特惱怒,他俯下身逼近她:“你腦子裡到底有沒有一件正經事。”
“什麼?”
他從上衣口袋裡拿出P07,貼身放了太久,裝著藥劑的金屬外殼已經被捂得溫熱。
“哦——”萊爾恍然大悟,這玩意啊,上次用掉了,差點就給忘了。
沒想到這個還會跟著刷新。
她伸手去拿,文森特突然往回一收,那管東西滑進他的袖子裡,她的手也順勢往上攀,捏住他的手腕,手指下麵他的脈搏狂跳。
“你們倆在這乾嘛呢?好像很熱鬨的樣子。”班卓彎著腰,從文森特背後探出半個身子。
文森特臉上的表情有一些不自然,但在轉身之前很快恢複正常:“沒什麼,你這樣突然出現在彆人身後,是會被打的。”
班卓興致勃勃:“我都進來好久了,你們自己沒有注意到。”
他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笑嘻嘻的:“沒聽說你們關係有好到這種程度啊。”
文森特瞥他一眼:“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
他直起身子,因為交纏在一起的雙手,萊爾也被迫起身。
她被文森特拽著往外走,上半身微微扭轉,伸手對班卓招了招:“那,再見?”
顯然他沒有說再見的意思,直接轉身跟上。
班卓的目光在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上來回掃視:“我記得你們二位不是這種關係?”
萊爾、文森特:“有什麼問題嗎?”
文森特有些羞惱,反而沒有急著鬆手,隻覺得跟她扯上關係果然沒有好結果,他急著把P07給她。
把P07給她等於她會去做危險的事,等於她會找機會報複提亞特,等於自己送她去死。
他現在隻想讓她快點去死。
看著班卓微妙的眼神,文森特知道,清白和名聲已經徹底和自己無關了。
P07在兩人的手裡慢慢傳遞。
班卓被異口同聲的兩人問住了:“二位都是有未來伴侶的人吧?”
“啊?”萊爾莫名:“我們既沒有露出腺體,也沒有交換信息素什麼的,同事之間表達一下情感而已。”
AB之間非常文明的交往狀態。
“你好怪哦。”她說:“帝庭來的人,也不用把我們砂之海人想得這麼壞吧。”
文森特站在旁邊,聽她胡說八道。
她把東西藏進袖子裡,若無其事地轉移到口袋裡,在對方饒有興味的眼神中,再次伸手。
文森特再次意會。
他早就看不爽班卓了。
兩人的手再次握在一起,這次沒有袖子的遮掩,也不需要偷渡P07,甚至十指緊扣。
文森特手裡像藏了隻兔子,哪哪的脈搏都在狂跳,血液的流速已經不受控製。
“是嗎。”班卓突然收起了臉上的玩笑,眉頭不自覺擰緊:“剛才他給你喂飯,也是出於同事間的禮貌?”
連這個也看到了。
在他來之前,不知道站在哪裡,看了多久。
體麵人文森特又開始緊張,後悔因為頭腦發熱而跟她一起胡鬨。
從班卓的角度看,這兩人的相處和互動,簡直曖昧不清,他以為吃完飯就是終結,沒想到還有更進一步。
這讓他忍不住從暗處站出來。
他們姿態親密,表情愉快,偶有爭吵卻又馬上又和好。
有種正在密謀著什麼的默契。
他的直覺向來很準,這種認知讓他有點焦躁,他想,提亞特此時正因為婚禮的事焦頭爛額,他不能再讓提亞特的腦袋變色。
他會在提亞特看不到的地方,幫他看著他的新娘。
她的行為習慣不太好,總是需要人監督。
腦子裡又冒出來這種奇奇怪怪的念頭,像是他曾經觀察過她很久,然後悄悄作出的總結。
班卓一瞬間有些迷茫,不知道這種想法從何而來,又有什麼根據。
他沉默的時候,文森特心裡的悔意更濃,早上來參加婚禮時那種煎熬的心情再次出現,他沒經曆過這種場麵,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麵對。
更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
“啊。”萊爾說:“那不然呢?”
“你到了砂之海就彆端著帝庭那一套了吧。”她聲音軟和,沒有因為被質問而生氣。
甚至諄諄教導:“入鄉隨俗你懂嗎?”
“今天是我盼望了很久的婚禮,被毀了。”她說:“緊接著在自己家的花園被襲擊,對方跟你是一夥的。”
“而我丈夫……”
文森特提醒她:“還不是。”
萊爾瞪他一眼:“好吧,我的未來丈夫,急著去處理他的工作,沒有一句安慰。”
“但是這都沒關係,我愛他就夠了。”
她表情沉靜,沒有控訴,單純地在闡述事實,梳理她這一天的苦難經曆。
她明明聲線平穩,班卓卻聽出裡麵隱藏的一絲脆弱與絕望。
萊爾把垂在鬢邊的頭發,勾到耳後,聲音輕緩地說:“我一天沒吃飯,同事見我傷心可憐,代勞一下,有什麼問題嗎?”
這些話聽起來很像抱怨。
但是班卓和文森特心中俱都一顫,知道這並不是她準備好的說辭。
她語速很慢,一邊思考,一邊輸出,竭力在客人麵前保持平靜。
這種感受文森特尤其深,她的大拇指不自覺地摩挲著他的手背,他手上的熱意傳到她那裡,她的皮膚也變得溫暖,微微出汗。
“好吧好吧。”在無言的對峙中,班卓率先打破僵局。
他可能真的信了她的連篇鬼話。
文森特有些猶豫,是否趁此機會,自然的把手放開。
班卓挨得更近了,他牽起萊爾另一隻空著的手,說:“入鄉隨俗嘛。”
文森特剛剛才放鬆的手臂肌肉,因為過度緊張再次繃起。
他好像信了又好像沒信,總之一副欠揍的樣子,文森特有的羞恥心,他看起來是一點都沒有。
或許是覺得好玩,三個人以彆彆扭扭的走到分岔路口。
其實可能覺得彆扭的就文森特一個,他幾乎逃跑一樣離開了。
此時班卓脫去了玩笑的神情,他鬆開手,兩根手指指著雙眼,說:“我會盯著你的。”
他神情散漫,但目光銳利。
像個努力維護兄弟後院平靜的正義使者。
萊爾表情無辜,無所謂,反正她會狡辯。
在班卓長久的注視下,她衝他抿唇一笑,稍微帶了點驚喜和羞澀:“我還以為大人的朋友都不會喜歡我呢,如果您願意注視著我,我會非常榮幸。”
班卓被她展露出來的柔軟善意刺了一下,想反駁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乾巴巴地說:“你剛才還一口一個你們帝庭來的人。”
前後矛盾了。
“啊,抱歉,剛才是我遷怒了。”她說:“溫頓殿下給我的打擊太大了。”
“我以為……”
以為什麼她沒說,班卓注意到她下意識的肢體動作,她右手撫上左手小臂,隔著衣袖輕輕摩挲。
人思考或者緊張的時候,會有一些連自己也察覺不到的小動作。
她咬著下唇,沒有和他深聊下去的打算。
說到溫頓,班卓突然記起自己來找她的理由:“是這樣的,關於她,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小忙。”
溫頓到現在都沒接受治療。
沒人敢接近一個會隨時發瘋的人。
“您請說。”
“她的醫療團隊出了點狀況,不能馬上趕到,她不願意讓alpha近身。”他說:“你是這裡唯一的beta,我想請你過去陪陪她,在治療的時候安撫她的精神。”
萊爾顯得有點為難,她動了動肩膀:“現在還在疼呢,這個提議可能沒有您想象中的那麼好。”
肩膀一痛起來,就會忍不住想捅他一刀。
搞不好她會在溫頓認可的醫生趕來之前,先把他捅死。
“我知道這有些難辦……”畢竟人家才剛剛毀了她的婚禮。
萊爾打斷他:“沒關係,您是大人的朋友,我不想讓您感到苦惱。”
“入鄉隨俗嘛。”她說:“我會像對待家人一樣對待您。”
她笑得有點勉強,但神情十足的誠懇:“請忘掉剛才那點小小的不愉快吧。”
班卓深深地看她一眼,此時天色完全黑了下來,不算濃稠的黑暗中,他紅幽幽的眸子,像燃著兩簇火苗,依然明亮。
路邊的燈遲了兩秒才亮起。
他瞳孔裡暈出光圈,眨眼睛的時候像正泛著火彩的寶石。
“我不會讓她傷害到你的。”班卓鄭重地做出承諾,並且補充道:“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有什麼想要的,我會儘力補償你。”
這應該是他打算開但沒開出來的條件。
雖然是個輕佻的人,但也有著相當的精明,打從見麵開始就在暗自做著某種評估。
如果能付出最小的代價,就達到目的,當然是最好的。
“請彆這麼說。”萊爾語氣惶恐。
“這是你應得的。”
她笑了一下,不再推拒。
她歪著頭思考片刻,正當班卓以為她要提條件的時候,她上前一步靠近他:“那我先取一點點報酬吧。”
萊爾伸手,手掌擦過他的眼睛,班卓下意識想躲,但忍住了。
出於保護自己的本能,他閉上雙眼,濕潤的掌心壓彎了他的睫毛,長長的睫毛刺在眼皮上有點不太舒服。
他眼球顫動,感覺到她的手指在上麵按了一下,將濕滑的汗液留在上麵。
她所謂的報酬,隻是摸了下他的眼睛。
這個過場很短暫,但在班卓看來卻顯得很漫長,她退後:“好了,因為紅色的眼睛太少見了,所以不自覺地想碰碰。”
就是想找個地方擦手。
“我是人造胚胎,這是基因篩選重新組合後的變異現象。”他重複著上一次說過的話,但這次她不是階下囚,他的語氣中也不再有戲謔。
“走吧,我帶你去醫療室。”班卓不自在地把目光轉向彆處:“抱歉,你本該去休息的。”
“沒關係,我說過的,您和大人在我心裡是一樣的。”她再次強調。
利益動人心。
萊爾無利不起早,她已經迫不及待去看那條瘋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