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已經傳到你光腦裡了。”芮妮說:“病例偽造出來不算難,但是你進去後,會麵臨一些列身體檢查。”
萊爾打開光腦,病例上寫的很寬泛,長時間頭痛、頭暈,偶爾會呼吸困難,發作時十分痛苦,無法正常工作生活。
後麵是十多張詳細治療的表格,表示查不出原因,無法治愈,以及每次治療時所用到的藥物和所做的檢查。
這是芮妮從網上買來的真實病例,然後按照萊爾的要求填製的。
天上這十六個區不僅跨區手續非常麻煩,甚至還有宵禁。
六區以外的人想到三區內去觀光遊玩都需要複雜的手續,更彆提在那裡過夜,萊爾劍走偏鋒。
中央實驗室在三區,規模很大,除了各種實驗室和數據中心,還有配套的醫療中心,專給天龍人治各種外麵醫院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症。
說是疑難雜症,都基因改造了,大部分人都身強體健,據萊爾所知,裡麵住的都是一些有基因病的,以及一些身體不太好的omega會過去定期檢查。
按理說是輪不到萊爾這種七區beta的,但是她既然有這種難以治愈的“病症”,又有貝利亞從中介紹,錢實打實地砸進去,她的入院資格審核很快就通過了。
明天她就會正式入院。
“不用擔心,我有打算。”萊爾寬慰她兩句,說:“你的身份是我的表姐,也就是說,我入院後,你享有探視權,根據醫生發出的病情評估和報告,長則七天,短則三天,你就可以申請去三區探視。”
“我要做些什麼。”芮妮繃著一張臉,身體緊繃,雖然知道她會有一個大動作,正在進行一個大計劃,但是這個計劃到底是什麼啊啊啊。
“就……把家看好,保持警惕,現在情況不明,有什麼需要的我會聯係你。”
萊爾說:“隨時注意光腦信息。”
……
福克斯監獄裡,文森特和提亞特今天又被分到一個小組,兩人麵對麵坐著,黑著臉織毛衣。
這座專門關押軍官的監獄,犯人並不多,以前也關押過比提亞特軍銜更高的,但近兩百多年以來,在他這個位置上還進來了的,提亞特是頭一個。
有在這裡待久了的主動湊上來問要不要幫忙,提亞特冷冷瞥對方一眼:“滾。”
“都進監獄了,還是改不掉你的狗脾氣啊。”班卓的聲音從活動室門邊傳來:“聽說你們每天上午都要織三個小時,就你們倆這樣,能織完半件嗎。”
他看了眼身旁的獄警,對方很自然的把活動室裡其他人趕到另外一個房間去。
“哪裡來的狗東西,到處亂叫。”提亞特冷笑:“你還在這待著乾什麼。”
文森特一直沒有說話,這兩個人鬥嘴的功夫,他已經織了一排,發覺提亞特突然閉嘴,他掀起眼皮往班卓那裡瞟了一眼。
這家夥今天沒有穿製服,而是穿了件圓領的黑色作訓短袖,脖子側麵的紅色紋身大喇喇地露在外麵,格外刺眼。
見兩人都盯著自己看,班卓伸手從上麵拂過,洋洋自得地說:“漂亮吧,這可是大師紋的,照著我當初皮下血腫可能的樣子設計的圖案。”
鮮紅的,像煙花一樣四射濺的到處都是的血點子,像蛛網一樣籠罩著他的脖子。
有種彆樣的妖冶美感。
提亞特卻隻想吐:“好惡心,看起來像同A戀。”
“這麼這樣說話。”班卓露出個慣常的假笑:“畢竟是萊爾給我留下的傷痕,我可是終身難忘呢,不銘記在心怎麼行。”
他摸索著頸側的皮膚,語氣懷念中夾雜著一絲陰狠:“真是沒想到,她還藏了這麼一手。”
“什麼?”
班卓看了提亞特一眼:“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怎麼會告訴你。”
瀕死的瞬間,他確實體驗到了無法言說的快/感,不是因為他是個受虐狂,而是因為那傷害和疼痛是萊爾給予的。
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每每想到那個瞬間,他就憤恨到渾身痙攣,床邊的儀器瘋狂作響,醫生和護士衝到他床前,想給他打鎮定劑,讓他儘快冷靜下來。
長時間的精神緊張和身體痙攣,可能會誘發他的基因病。
班卓每一次都拒絕了,那種快/感和被拋下的憤恨,讓他一次又一次崩潰,但是又忍不住去回想,去回味。
他覺得自己真是賤的無藥可醫了,但就是忍不住去想她。
人怎麼會這麼奇怪,在一次又一次地痛快哭回憶中,反複愛上一個劊子手。
“說起來,你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呢。”一直沒有開口的文森特說話了:“你們家族的人差不多都是這個年紀犯病的吧。”
“情緒波動這麼大,沒問題嗎。”會咬人的狗不叫,他一開口就是往班卓身上插刀子:“之前實驗室偶爾也會送沒救了的基因病人過來做研究,人不人,鬼不鬼的。”
“是alpha看了都要做噩夢的程度。”
他火力全開,看著班卓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難看,提亞特在旁邊,看著他手上斷成兩截的毛線針,嗤的一聲笑了。
心裡覺得這兩人搞成這樣難不難看啊,但是嘴上沒有說話,他還挺樂意看到這倆狗咬狗的。
班卓被文森特戳中心事,反唇相譏:“至少她沒有把我坑到要坐牢,離開的最後一麵見的人是我,這說明我在她心裡比二位還是要重要的。”
他抓著文森特的痛腳一頓嘲諷:“自認為穩操勝券的人,她在這世上唯二記得的人,看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嘛,還以為會有特殊意義。”
“結果是我想太多。”
“偷偷潛入彆人家的竊賊有資格說這種話嗎?”文森特冷冷地說道。
“自以為是結果讓這場騷亂鬨得這麼大的人是誰?”班卓不甘示弱。
提亞特暗爽的同時,又有一種被排斥在戰局之外的莫名惱怒感,明明他才是最先來的那一個,占據了最有利的位置,結果確實最不被在意的。
“夠了。”他垮著張臉,說:“你到底是來乾什麼的,如果單純為了嘲諷,慢走不送。”
這三個人互相仇恨,能維持表麵的和平坐在這裡全都是萊爾的功勞。
活動室裡短暫地靜默了片刻,文森特說:“都被害成這樣了,還想著她,真夠賤的你們可。”
“你不賤,你不想著她,那等我找到人了你可千萬彆出現。”
班卓抱著雙臂,收起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說正經的。”
他語氣嚴肅:“我們把當天的時間線對一下,你們,還有我,三個人了解到的情況都說出來,把她這麼做的目的找出來。”
文森特重新抽了根針穿進去,冷笑,在班卓下一句話說出口後,臉上的神情有片刻的呆滯。
“她既然跑了,肯定不會乖乖出現。”現在想找萊爾,無異於大海撈針。
“隻有把她的目的搞清楚,才能把她撈出來。”
文森特:“然後呢?把她宰了?”
他陰陽怪氣的,班卓反問:“你舍得?”
文森特咬牙切齒,剛剛穿完的那根針又被捏成幾段:“死多便宜她,我要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死鴨子還在嘴硬,班卓懶得勸,催促道:“時間有限,你們誰先說?”
提亞特開口了:“憑什麼就要告訴你?”
時間還長著,就算現在不和他聯手,他們也有時間慢慢找,班卓之所以這麼心急火燎的,他猜測這短命鬼是真的要發病了。
提亞特冷眼看著,打算先把這短命鬼熬死再說。
到底曾經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人,他低頭不說話,但班卓就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淡淡地說道:“想把我熬死,等人把你們撈出去再慢慢找?”
他冷笑:“出了這麼大的簍子,最高檢對你們提起的訴訟,現在已經開始預審理了,你們倆還在和高層那幫人談吧?國王也還沒鬆口吧?”
最高檢那邊接收了他們倆提供的案件資料,班卓聽說了,他們一共拿出了近一千萬頁的紙質資料,並且建議最高檢那邊逐行閱讀每一句。
原定是四個月後開庭,這些資料摞起來都有幾公裡,最高檢那邊根本沒辦法在四個月內如期開庭。
文森特和提亞特的律師團隊已經提交報告,要求最高檢延期審理。
班卓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拖延時間想辦法為自己脫罪,又或者熬上幾年,把老國王熬死了,帝國大赦的時候順利成章的出來。
但那樣耗費的時間太長了,他更傾向於這兩個狗東西會和泰利耶那邊進行交涉。
班卓握緊拳頭,泰利耶是一定會摻和進來的,所以他才這麼著急。
心裡焦急,他麵上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閒聊似的:“我知道你們想著,來日方長嘛。”
“案件審理動輒兩三年,等你們出來,你猜她會不會結婚生子了?”班卓看著強裝鎮定的兩人,繼續下猛藥:“彆說兩三年,就是兩三個月,都夠她結婚離婚七八次了。”
“如果你們願意繼續等一個縹緲的可能,那就等啊。”
“反正搶彆人老婆各位也不是沒乾過,都挺熟練了,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怎麼麵對可能出現的便宜孩子。”
“當繼父的感覺我還真沒試過。”
提亞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那他媽是我老婆。”
“嚴謹一點,未婚妻。”文森特冷笑,說完他看向班卓:“有孩子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我們還能熬到那個時候,某些人現在都火急火燎的,想當爹也沒那個能力。”
班卓簡直被這畜生氣笑了,這家夥渾身上下就嘴最硬,明明態度也有所鬆動,就是梗著脖子在那裡硬杠。
他時間緊迫,懶得跟這傻逼抬杠,直接說:“為表誠意,我先把我知道的說出來。”
“但是我也希望諸位知道,現在還能在外麵自由活動的隻有我,我和二位現在是合作關係,要是我先找到她,我可以保證和你們公平競爭。”
他分彆往左右偏頭,打量兩個人的神情,見他們暫時閉嘴,沒有異議了才緩緩開口:“先說最重要的,當天抓到的那個入侵者醒了,一直死咬著不開口。”
“但是。”班卓接著說:“他有兩重身份是可以確定的。”
“他是個接受過大麵積改造的人造人,從殘存的血液中檢測出,他是地衛遺民,基因純度很高。”
他看向文森特,對方猛地抬頭,一臉的不可置信:“純種的。”
砂之海的地衛01遺民,純血的,隻有一個可能,就是從實驗基地逃出去的那一個。
文森特把手上的東西甩在桌上,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他沉聲說出那個人的名字:“鶴歸。”
班卓屈指敲在桌麵上,一下一下地,擊得他心裡發沉。
文森特看著桌上自己織出來的幾排線,墨一樣的黑藍色,正如他此刻黑沉的心情。
“鶴歸。”班卓重複念道:“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你們應該都有些印象。”
“奇利。”班卓本人對他可是印象深刻,第一次和萊爾見麵,他執意認為萊爾是無辜的時候,就是這個人在他麵前說出了萊爾和文森特之間的“隱情。”
由此他才把目光投向萊爾和文森特的“不倫戀情”中。
文森特和提亞特對這個名字都沒什麼印象,班卓在旁邊提醒:“送婚紗和禮服的人。”
文森特這就有了印象,他也想起來了。
奇利、鶴歸。
這四個字他在嘴裡反複咀嚼,懷疑和猜測在他心裡本來是一顆種子,現在終於破土而出,他目光冷得可怕,說出隻有自己才知道的細節:“鶴歸逃出去之後,又回過一次實驗基地,他炸毀了營養艙裡那些廢棄的實驗體,在缸中大腦取了切片。”
“還毀壞了基地裡近一周的檢測數據。”
他急急地說,聲音乾啞地像沙漠裡渴了幾天幾夜的人,語氣又像打在窗戶上的驟雨:“當初他之所以能夠逃走,是因為萊爾要殺我,她為了報複,趁亂放走了實驗體。”
“等等。”提亞特皺眉:“她怎麼可能真的傷到你,還把人放走,她不是被你關起來的嗎。”
“蠢貨。”文森特嘴角肌肉抽搐:“到現在還對她的謊言深信不疑,我關她?”
他挽起袖子,右手陷入另外一隻手的人造皮膚裡,硬生生把它摳爛,然後扒掉,露出裡麵銀白色的機械義肢。
在提亞特和班卓驚愕的目光中,文森特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眯起眼睛,隱晦的眼神中,好像在醞釀著一場閃著雷暴的瓢潑大雨。
他一字一頓地說:“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鶴歸刪除了一周的檢測報告,好像在刻意隱瞞什麼,因為地衛01實驗體的稀缺,和上麵對繁衍計劃的態度曖昧,那一段時間以來,並沒有進行什麼和地衛01相關的有價值的實驗。
那幾天裡,唯一做過的檢測,就是他用萊爾的血做的基因檢測。
但是他沒來得及看,她就和提亞特攪在了一起。
“我有一個猜測。”文森特眨了下眼睛,活動室燈光,在他漆黑的眼底勾勒出一團慘白的線,像正抱成一團的巨大閃電,伴隨著轟轟的雷聲。
他喃喃自語:“實驗基地的數據雖然會被刪除,但是這些東西會統一上傳。”
那團雷電好像突然閃著光炸開了,照得文森特黯淡的臉,都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