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之海的騷動花了不少時間才平息。
飛行器載著天龍人們回到天上的時候, 就注定這件事捂不住的。
提亞特是被抬進醫療室的，文森特被當場逮捕，兩人被直接移交到帝國檢察院。
泰利耶和喬克暫時接過砂之海的管理權限, 一個直接聯係帝庭, 讓上麵立刻派工程師下來修複主腦和程序, 另外一個負責維持城內秩序。
帝庭派過來的工程師是第二天淩晨趕到的，一起降落的還有檢察院的一隊官員, 數百名衛兵。
除了確保幾位重量級階下囚的返程順利“安全”，還負責少部分支援工作。
斷電後貧民窟的罪犯大量湧入城內零元購, 喬克反應及時，強壓著情緒派人鎮壓, 一時間城裡槍聲不斷。
除了這些, 還要安撫群眾躁動的情緒, 防護程序修複耗時數十個小時, 這期間要保證所有的民眾不要外出。
裝載了擴音裝置的巡邏車在大街小巷穿行, 重複播放著請勿外出天黑後會恢複供能的錄音。
到處都是一團糟。
還要操心那個入侵者的生命安全，確保他維持生命體征, 不能讓他死在這裡。
這件事鬨得太大了，實驗基地和安保基地的藥劑和武器被洗劫一空, 提亞特和喬克都意識到了, 這件事短時間內無法輕易平息。
在那幾位還沒醒的時候，他們要給出一個交代。
而入侵者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要確保他存活，然後想辦法撬開他的嘴。
麻煩總是這樣，一樣疊著一樣，但既然發生了，就得強撐著解決。
除了上麵提到的那些, 還有很多媒體也趕到了這裡，即使派兵將這些人管製起來，總有人使些層出不窮的小手段，想方設法地出去盯緊這個大新聞。
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
先不提被洗白的兩邊基地，文森特的宅邸也是個大問題。
裡麵屍體都快堆成山了，血流成河，在泰利耶向帝庭求援之後，上麵派的人下來之前，兩人就火速安排了人過去清理現場。
該留證的留證，在整座城市的監控係統秩序和恢複運轉之前，先通過仔細排查鎖定一切能查到的蛛絲馬跡。
這樣才能在檢察長們下來之前，將一切信息收攏在自己手中，至少在這種情況下掌握一點主動權。
還有萊爾的失蹤。
入侵者被捕前偷偷交給他的那個加了密的光腦。
一切的一切，都讓喬克覺得不妙，隱隱的憂慮和不詳的預感沉甸甸地裝在心頭。
……
從提亞特等人被轉移到帝庭開始，索蘭帝國的主流媒體，每天都在報道砂之海的一係列事項。
從砂之海防護罩打開，零元購的貧民窟暴民已被抓捕擊斃，到提亞特和文森特被正式羈押。
每天的新聞都比娛樂頭條好看。
【帝國雙星之一的提亞特，正式入住福克斯軍事監獄】
下麵有這座監獄的注釋，四百年前建造的索蘭帝國一流監獄，在帝庭和一區的中間，在過去是先進舒適的代名詞，現在則是落後和破敗。
關押在裡麵的罪犯，過著原始的生活，需要自己墾地種菜，以及做一些重複勞動。
“一到六區內有很多社會機構，一部分員工的製服會由這些罪犯縫製。”沒什麼表情的新聞播報員聳了聳肩，說：“某種意義上，這是真正的手縫。”
什麼地獄冷笑話，萊爾抱著一包薯片癱在沙發上嘎嘎樂。
這裡的新聞不像她的世界那樣，配備兩位主播，然後很嚴肅地告訴大家國際局勢，索蘭的新聞是可以看到觀眾的實時反饋的。
播報員身後有一片巨大的光屏，像報天氣預報一樣，說到哪，後麵就會播放相應的畫麵，並從網絡中提取公民的實時言論。
索蘭皇室高度集權，不怕政治娛樂化，反正不該播的東西也不會露出來讓普通民眾知道。
眼尖的新聞播報員做了個手勢，就從光屏上抓了條評論出來，萊爾定睛一看：現在考五區的公還來得及嗎，新入職的能不能穿上提亞特親手縫的新製服啊，我是提亞特將軍的忠粉。
馬噠，神經病。
今天起正式接受牢改生活的，除了他還有文森特。
和提亞特相比，他就是普普通通一官員，沒什麼知名度，不知道他們家背後使了多少力氣，至今為止，他的照片一直沒有流出來。
不需要詳細介紹，很多把政治新聞當連續劇追的人，已經把文森特的履曆背的滾瓜爛熟。
他們倆會麵臨多少年的牢獄之災還不確定，因為最高檢還沒有正式提起公訴，這兩個人麵臨的指控有一籮筐，還需要搜集證據。
這麼多天的新聞看下來，除了實在捂不住的，帝庭那幫人把不能播出來的都捂了。
被洗劫的事是一點都沒透出來。
她看了這麼多天電視，覺得這幫人在刻意地把這些新聞娛樂化。
這些新聞裡還包含泰利耶明明身在砂之海，卻放任這種情況發生，國王震怒，覺得他沒有王儲該具備的能力。
這讓泰利耶聲望受損。
除此之外，新聞裡還透露出一些零碎信息，萊爾都仔細記下。
關於奇利的信息，新聞裡都是一筆帶過，隻說這次砂之海動亂是有組織有預謀的，一名入侵者被當場抓獲，正在治療中。
她眉頭緊鎖，手指上是拈薯片時沾上的鹽粒，萊爾把手伸到一旁，圓圓的家政機器人上前，肚子打開，從裡麵拿出一條毛巾來幫她擦手。
有人從樓梯上下來，萊爾把巨大的投屏電視關掉，地下室裡從地麵一直貫穿到牆頂的線性燈依次亮起。
“剛剛有社區的人過來做居民入住登記，采集了一些生物信息。”芮妮說：“明天他們會把居民牌送過來。”
地下室燈光大亮，萊爾有些不適應，她半眯著眼睛，看向來人，懶洋洋地說：“這裡的規矩可真多啊。”
這是一棟地下一層地上有三層的獨棟彆墅，中規中矩的外觀，和這片社區裡的其他房子沒有區彆，裡麵卻被萊爾揮金如土地改造得未來感十足。
搞到的那些武器和藥劑，都被她換成了錢，巨量的金錢，夠她揮霍十輩子的。
這座房子是通過貝利亞的關係買的，身份也下來得很快。
除了公民身份，她還通過中介公司買了一個女性beta的“生物身份。”
中介會找一個和她身形完全一致的女性beta，通過整容手術，那名beta會整容成她的樣子，給萊爾提供各種生活檢查中會用到的東西。
毛發、尿液、指尖血、靜脈血，甚至是皮屑。
就像溫頓的母親曾經做的那樣，萊爾的房子裡也擁有這樣一個凍庫，裡麵存放著這些東西，剛才芮妮應付社區的人時，就是從那裡取的東西。
除此之外，這座房子裡還有一間醫療研究室，是給芮妮的。
跟萊爾相處了近十天，芮妮從一開始單純的懼怕到不敢和她對視，到現在已經能幫她處理雜事，進步非常快。
當初萊爾在診所裡，表情平淡地把醫生殺了的場景，芮妮實在是忘不了。
為了保命，她隻能加入，但是加了通訊方式之後，三人群裡遲遲沒有消息，她差點就在忐忑中淡忘這件事了。
直到十多天前，砂之海大亂的時候，她正躲在家裡，一群人突然破門而入，說有人要見她。
芮妮做夢都想不到，要見她的人居然是銷聲匿跡很久的萊爾。
在飛行器上等待時，是她這輩子最忐忑的時候，既要為自己的小命擔憂，又忍不住偷偷看飛行器外麵的風景。
她住在外城，工作在貧民窟，是個窮到不能再窮的半吊子醫生，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找個穩定的工作脫貧。
芮妮永遠都不會忘記，和萊爾碰麵時她對自己說的話。
她要雇她，為自己工作。
對方坐在價值不菲的轉椅上，周圍環繞著麵無表情的侍從，她對麵還坐著一個貴氣十足的精英式人物，也是個beta，兩人好像在談合作。
看到自己過來，她們談話中斷，那個年長的beta皺著眉頭，沒有多給她一個眼神。
或許是看出她的局促不安，萊爾起身將她帶到側邊的角落，那裡有一片觀景玻璃，抬眼看過去，她們正在駛向星河。
芮妮不自覺被這種景象吸引，雙手貼在玻璃上，為眼前的景象驚歎。
餘光看見萊爾正在做和她一樣的事。
“哇。”繞過不知名的瑰麗星球時，兩人同時驚呼。
她們倆就這樣呆呆地看了很久，萊爾先回過神來，芮妮發現她臉上的驚奇已經不剩多少。
“一個七區的合法身份。”萊爾說。
“什麼？”
“我會參照上麵的行情給你支付薪水。”萊爾繼續說道。
“你……我……”芮妮瞪大雙眼，不可思議：“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要雇傭你。”她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芮妮哽了一下，被巨大的驚喜衝昏頭，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話：“但我隻是個半吊子，能處理的東西有限。”
她再看向萊爾的目光，就像她腦袋上在冒著聖光：“你、你是來傳教的嗎，這什麼天使下凡塵。”
她喃喃自語。
“不是哦。”萊爾冷酷地說：“因為你的小命捏在我手裡，剛好我又不需要什麼醫術特彆高超的人。”
感謝地衛01的人，她從他們身上得到的啟示，因為大部分人都是改造人，所以到時候跑路的話，是帶著機械師的。
她既然要在天上生存，也需要一個能捏在手裡蹦躂不出風浪的醫生。
芮妮的腦袋暈暈乎乎的，恍惚間，聽見萊爾表情嚴肅地在說一些很冷酷的話，但是她已經沒有辦法再用老眼光看她了。
感恩這充滿不真實的饋贈與恩惠。
真是太好了，當初她殺人的時候，在場的是自己。
就算萊爾哪天突然要她的命，芮妮也會含笑給她，更彆提還能活真麼漫長的一輩子，不光不會孤獨無依的活在這裡，甚至有了一個心狠手辣的強有力後盾。
以前看萊爾，怎麼看怎麼害怕，現在帶著三米厚的濾鏡，隻覺得她瘦弱的身影散發著神的光輝。
……
“芮妮？”萊爾看見她的表情突然恍惚，然後盯著自己，露出一種充滿慈愛的瘮人的笑，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叫她回神。
對方從美好回憶裡抽身，飽含深情地說：“怎麼了，大姐頭。”
萊爾：“……不是說過彆叫我這種奇怪的稱呼嗎，又不是在混幫派。”
對芮妮來說，天上可以沒有太陽，但她的人生不能沒有萊爾，還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還穿得破破爛爛，而自己正在小診所裡有一份不太穩定的工作。
誰知道短短時間裡萊爾就白手起家，攢下了這麼大的家業。
短短幾秒鐘，萊爾就在她的目光裡欲言又止四五次，最後隻能維持冷酷，她發現冷冰冰地對待芮妮的時候，對方反而能保持冷靜，還有個正常人的樣子。
麻了，這是什麼品種的賤骨頭啊，一定要她橫眉冷對心裡才舒服嗎！
芮妮臉上表情終於恢複正常，她清了清嗓子：“是這樣的，隔壁那個beta又來了，還送了自己烤的小餅乾。”
她是有些察言觀色的本事在身上的，搬到這裡來之後，發現萊爾對隔壁的beta特彆在意，對方也時不時送點小點心過來。
每次送東西上門的時候，都要假裝不經意地往屋子裡瞄，看見萊爾就一臉歡喜地打招呼，臉紅得像猴屁股一樣，說自己剛好過來看看鄰居。
看不到就一臉失望地火速離開，絕不多說一個字的廢話，看上去不是會主動向鄰居打招呼的類型。
打的什麼算盤，芮妮一眼就看出來了。
對方最開始頻繁上門的時候，她一直懷疑是不是自己和萊爾暴露了，這是來試探的，後麵立刻發現不對。
但萊爾的態度曖昧不清，她一時之間還沒揣摩清除。
萊爾主動接近這個人到底是想做了他，還是有什麼更長遠的打算呢，她麵無表情，腦子裡胡亂地想著。
隔壁beta雖然住在七區，但上下班開的車是普通人努力十輩子也買不起的豪華款，芮妮心裡忐忑，想著才剛搬來沒幾天，就要黑吃黑了嗎。
會不會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