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神,發現伴讀呆呆地站在不遠處,劉越伸出小手招了招:“亞夫,來吃烤肉。”
周亞夫欲言又止。
麵色糾結了又糾結,最終走過去,端端正正地坐了下來。
練武之人不能吃太多,吃一串就好了,他告訴自己。
接過烤串,他用餘光偷偷瞥著劉越,見大王鼓起腮幫子,呼呼地吹著肉,分明高興得不得了,兩個小圓髻都要飛上天了!
“……”年方五歲的伴讀第一次陷入懷疑人生的境界。
是誰告訴他大王受了好大的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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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歿了的消息傳來,對跟隨劉如意入京的親信來說,無異於晴天打霹靂,夏日下冰雹。
趙王循例為先帝奔喪,結果磕到了腦袋,先是變傻,然後人沒了!
他們如何也不敢相信,可事實如此,趙王的屍身並不存在其他傷勢,也並不存在中毒的跡象。
就算他們悲憤,驚怒,懷疑,也無法把汙水潑到新帝和皇太後身上,誰叫廷尉衙門檢查的時候公正透明,且有無數個作證者。
何況丞相、禦史大夫與九卿都在,禦史大夫向來剛正,連先帝都敢噴,要是趙王的死有疑點,他定不會坐視不理。
總不能是四歲的梁王殿下扮鬼臉,把趙王嚇瘋的吧,這不是惹人恥笑嗎??
他們淒淒哀哀,如考喪批,繼而積極地尋找出路,除了從前的符璽禦史趙堯。
趙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儘心謀劃,竟引來這等結果。他心灰意冷,“噗”一下噴出一口血來,趙王沒了,他又能靠誰報複周昌呢?
禦史大夫厭惡他,想必定在陛下和太後麵前說過他的壞話,回朝的打算怕是不成了。為什麼,為什麼就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當晚,便昏昏沉沉地臥病在床,時不時地嘔出一口血。
第一天的大朝議,本就要議定先帝的諡號與廟號,順便添了一個趙王。
諡號有美諡,平諡,惡諡之稱,又稱尊號,如周幽王的“幽”字便是惡諡。
經過一番激烈的商討,又有先帝親口所言,要他們取個好聽點的尊號,君臣議定了“高皇帝”之美諡,以表先帝生前平亂世、創偉業的高功。
至於廟號,並不是所有帝王都能擁有。在先秦,唯有開國,締造盛世,或是百姓公認的英明君主才能商定廟號,而先帝作為大漢的奠基人,受民擁戴,功在千秋,最後議定“太.祖”的廟號,讓子孫後世永記他的恩澤。
如此,先帝又稱“太.祖高皇帝”,在郡國各地設立衣冠廟,享受百姓的香火供奉與祭祀。
從太陽升起到夕陽西下,君臣終於談論完了先帝,繼而輪到趙王劉如意。
熱鬨的朝堂一下子冷清起來,終究由奉常叔孫通開口:“臣以為,‘懷’這個字不錯。”
“懷”本是個不好不壞的諡號,代表懷緬與思念,可自從戰國時期出了個楚懷王,這個字便仿佛增添了不一樣的意味。
楚懷王,大名鼎鼎誰人不知?被縱橫家張儀一張三寸不爛之舌騙到秦國,至此幽禁終生,成為天下的笑柄,更是導致楚國一蹶不振,日後被秦吞食。
項梁項羽滅秦,同樣打著楚懷王的旗號,可新立的懷王被項羽一刀所殺,叔侄倆如今又身在何處?
劉盈自然知道楚懷王的故事。他猶豫一瞬,略覺不妥,隻聽排山倒海的附和聲響起:“臣附議——”
聲勢極為浩大,朝堂幾乎沒有反對的聲音,呂雉微微一笑,轉頭問他:“盈兒?”
於是趙懷王劉如意成了所有人的共識,新趙王也該選著立了!
回到後殿,呂雉本要去看胖兒子,親自接劉越來長信宮住,拿起未央宮蓋印的詔書,發現是皇帝對戚氏與戚夫人的處置。
本就愉悅的麵色更加溫和,她補充道:“舂米的活計太過辛苦,就讓他們母子相聚,見一見麵吧。”
見大長秋連連點頭,摩拳擦掌地轉身,呂雉似想起了什麼:“並非叫你弄死她,讓母子倆在地下團聚,而是讓她瞧一瞧趙懷王的屍首,等下葬的時候就見不到了。”
大長秋恍然大悟,緊接著反省自己,她差點理解錯誤,壞了太後的興致。
繼而聽太後懊惱道:“不是‘弄死她’,是‘給她一個痛快’。瞧我,都學會了越兒的說法,日後再這樣講,你可要糾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