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道:“臣知曉數位品行出眾的諸子大賢,多數不在長安,若太後允準,臣便去書一封,請他們教授大王百家學問。”
大王的漢律背了一半,他還沒有抽查,如今空閒多了,也能擔起真正的啟蒙師傅的名頭,和可愛的學生相處。
呂雉欣然道:“甚好。”
悄悄豎起耳朵的劉越:“……”
圍繞梁王交談許久,緊接著,他們說起南陽郡的長史公孫易,也是郡守派遣,向朝廷進行年終彙報的青年才俊,去歲南陽郡收成第一,賦稅也交得最齊。
太後同蕭何道:“沒想到公孫譽迂腐,他的侄孫倒是有為,能叫皇帝拉著奏對。”
公孫譽便是教導過皇帝的儒門大賢,叔孫通送草紙的師叔。呂雉話間充斥著淡淡的讚賞,蕭何也是頷首,南陽長史二十出頭,是郡守破格征辟的年輕賢才,難能可貴的是公孫易親試耕種,並且熟識農桑,對儒家子弟來說,實則有些不易。
……
劉越臉不癟了,如聽八卦似的津津有味,直至頭頂的圓髻不小心撞上了殿門。
五歲生辰過後,梁王殿下花苞一樣的兩個小圓髻升級成了一個,開始學習皇兄一樣的發型,發髻或用綁帶綁起來,或用環簪固定。他眨巴眼,從殿外探出腦袋,就見母後好笑地朝他招手:“過來。”
嗯,要聽就光明正大地聽,劉越甜甜地問好,像小豬一樣往裡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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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長安城頗為津津樂道一件事,便是南陽郡長史公孫易成了天子身邊的紅人。
他在禦前奏對流利,因為熟知南陽郡的農桑水利,更知道粟種如何種植,從而被陛下讚賞,被賜宮中用膳的殊榮。連太後都發了話,讓他多留長安一段時日,多與皇帝說說百姓生活,再回南陽郡守身邊做事。
糧食土地永遠是第一位的話題,而今他能協助郡守,讓南陽郡在去歲的收成之中獨占第一,且讓郡守錢公親自上書誇讚,足以證明他的能力。
這幾乎便是預定了遠大的前程,公孫大賢喜極,儒門也是震動,把他看做叔孫通之後的又一振興儒家的後生,何況公孫易今歲才二十四!
就在這時,辟陽侯審食其的問安書信到了太後的案前。
也是巧了,審食其一路向南而去,再計劃前往東邊的諸侯國,然後往北往西,這般繞著國土一圈,做周遊大漢的第一位徹侯。
他也才知道,自己捐錢三百萬,隻為討得梁王、陛下與太後歡心的新聞已經傳遍了天下,叫市井的議論沸騰。他還特意叫人去市井打探,結果探出一個重磅消息,有百姓認為辟陽侯出門散心,唯有一個明確的目的——撈錢。
審食其:“……”
不沾朝事的百姓永不因言獲罪,可以埋怨政令乃至天子,乃是太.祖高皇帝對關中父老的承諾。審食其憋著氣,強迫自己轉移主意,一路遊山玩水,讓身旁武士站在顯眼的地方,儘情地彰顯太後的恩寵!
而今遞給太後的密信,開篇就是顯眼的一句話:“臣至南陽,郡守錢公送臣萬錢,金一箱,美人若乾。”
呂雉的麵色陡然沉了下來。
經過歲首的考評,南陽郡已在天下大大出了一回名,若無意外,郡守錢武當為考評第一。
運往長安的賦稅造不了假,去歲收成也造不了假,這是經過內史衙署驗收,從而認定的事實。
而將南陽郡治理得欣欣向榮的錢武,農門出身,非是貴族之後,竟富有至此嗎?
見太後生怒,久久未發一言,宮人們噤若寒蟬。大長秋著急起來,隻是她看不著密信,想勸又不知如何勸,忽見梁王殿下顯出了身影。
劉越左望望右望望,似是察覺到凝重的氣氛,放輕聲音走到案前,踮起腳,朝母後伸出胖手。
一隻白嫩嫩的掌心闖入眼簾,呂雉抬頭,驀然柔和了眼神。
劉越保持動作,軟軟地喚:“阿娘。”
他想看看是誰惹得母後這麼生氣。
劉越抿起嘴巴,灰黑色的眼睛劃過凶狠,望向呂雉的時候濕漉漉,像是在撒嬌。一秒,兩秒……太後敗在梁王的攻勢之下,柔聲叫他近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