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之威……”辟陽侯審食其下榻的地方, 離梁王宮不遠。
審食其奉太後之命周遊列國,雖然苦了些,累了些, 還時刻心驚遠在長安的朝廷的動向, 但不得不提, 偶爾收受的“賄賂”挽救他了破產的家財,更彆說……還附贈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孩。
遊廊下, 家仆們正竊竊私語, 提起長樂衛隊的威風,麵上無一不是向往的神色。而他們的主子正在臥房裡, 對著空無一物的膳桌發愁。
他不是孟嘗君, 去哪找雞鳴狗盜的頂尖人才?鄉閭裡道行淺的人, 大王肯定看不上。
輕歎一口氣, 審食其在心裡盤算, 要如何在不驚動牢獄的情況下,運用人脈辦成這件事。一根頭發悠悠飄落, 審食其越來越愁,就在這時,心腹的叩門聲響起:“君侯,長安來信。”
審食其心念一動,不是皇太後。若是太後來信, 來人絕對不會這樣通報,他示意心腹進門,打開最外層包裹的泥封, 頓時露出誰也看不見的內裡。打開黃紙一瞧,審食其頗有些驚訝,季布?
來信者正是季布, 長樂中郎將,也算掌有部分兵權。
若說此人最出名的事跡,莫過於“一諾千金”,他的諾言不輕易說出口,可一旦許諾,便是豁出命也會達成。關中百姓皆知,得季布一諾,可抵千金之財。還有前些年,匈奴單於狂妄來信的時候,也是季布舌戰眾將,拚命攔著不讓出兵攻打匈奴,從而獲得了太後的激賞。
這些年,季布也算平步青雲,眼看著攢夠了資曆,即將升為九卿之一的郎中令,怎麼會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
他們私交不深,不過是同為太後效力罷了——在眾臣眼中,季布早就是長樂宮的人。
審食其沉吟片刻,又讀了一遍。信沒什麼新意,通篇都是敘舊,隻說等他平安歸去,定要帶上舍弟季心,和他共飲幾杯。
終於抓住那一抹違和的靈光,他放下信,低聲問心腹:“季心出事了?”
與季布遊俠出身,繼而吃上官家飯半點不同的是,他的親弟弟季心沒有出仕,依舊在關中做遊俠。還是一呼百應,作為無數人偶像的存在,有無數義士願意哭著喊著為他死,可以說,沒有一個遊俠的影響力可以超過他。
在審食其印象中,季心算是遊俠裡頭最講義氣的,否則如何以強大的個人魅力引來這麼多的追隨者。季心也聰明,即便刀口舔血,也從未讓人捏住過把柄,近年越發如魚得水,成為無數勳貴的座上賓,間接幫助他的兄長許多。
他看著手頭的信,越發確定自己的猜測,不禁有些自得。季家兩兄弟感情好,是眾所周知的事,而今季布來找他這個遠在梁國的人,莫非是走投無路,要他在太後麵前賣人情說好話?他依然是承蒙太後看重的……
不對,不對。
這裡還有個大王呢,論話語權,誰有梁王在太後跟前的麵子大。
審食其來了勁兒,立馬吩咐人打探長安發生的事,心道離中樞遠就是不好,連大新聞都不能實時聽取。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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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越一覺醒來,天色已然爬上橙暮。打探到離接風宴還有些時候,他用熱水擦了擦臉,仰頭看寢宮的掛飾,嗅到了金錢的味道。
轉換一下,約等於吃不完的粟米,買不完的肉,還是私產!
趙安殷勤地候在一旁,眼巴巴看著長樂宮宦者是如何侍奉的,聽聞大王需要筆墨,連忙屁顛屁顛地捧過來,胖胖的身軀跑得風一樣快。
周亞夫在院裡練劍,隱約可以聽見騰挪的腳步聲,呂祿掏白紙的動作一頓,蹲到一旁,繼續開始雕刻。劉越下巴抵著筆杆,抵出肉肉的弧度,想了想,先給母後寫問候信。